春来拉着小翠，走出了家。正正看着妈妈走了，哭着要跟上去。大光娘抱住了他：“孩子啊，你不是要爸爸吗，春来可能就是你爸爸了。”

小正正忽闪着眼睛，似乎没听懂。

“你长大，就知道了。”大光娘拍着小正正后背。

经历了这么多，大光娘也反复想过，小翠嫁给刘大同，门不当户不对。尤其刘大同，竟然当着小正正面，对小翠动手动脚，还差点扯了小翠衣裳。大光娘也恨得骂，那混账王八蛋就不是个人。对比之下，还是春来好，原本就是一家人，知根知底。

她劝过小翠，小翠就是不答应。春来出现了，不用问，就是冲小翠而来。大光娘又高兴地擦擦眼泪。虽然这边有赵亮照应，但家里还是需要能有依靠的男人。

春来拉着小翠走出了村子。

夜幕正在降临，几位农民正从水田回来，碰个照面，看看小翠，打声招呼，回了村子。村外变得安静，只有不知名的虫儿在低声嘶鸣。

在一棵柳树下，两人站住了。小翠低头，抿着嘴唇。春来看着小翠，像失而复得的至宝。

他已经发过誓言，只要小翠还没有对象，他就娶了小翠。因为他知道，小翠在等着他。可小翠还等什么呢？春来低声问：“为什么忽然就走了，也不说一声？”

“因为我哥，他已经疯了。”提起陈忠良，小翠眼泪哗哗的流。

陈忠良确实失去了理智，就在大光爹出殡那天，他还强迫着小翠，你就嫁给刘大同，他是副厂长，以后也不愁钱花，你就把钱交给爹娘保管。把钱交给爹娘，其实就是给了他。小翠不同意，陈忠良差点大闹起来。事后，陈大同又来闹事，还警告小翠，敢和别人结婚，就不是断绝来往这么简单了，而是他会拼命，谁都别好。

那可真不是个玩意！春来皱起眉头：“就因为你哥？”

“还有我婆婆，不想活了，医生说最好换个环境。”小翠低声解释着。

“真是个庸医。”春来骂了一句。

小翠抬起了头，但声音仍然很低：“现在婆婆没再钻牛角尖，精神越来越好。”

春来没再抱怨。他理解小翠，她是有些软弱，可也无比坚强。她用自己脆弱肩膀，扛着这个家，也替大光尽着孝道。还能再说什么呢？作为女人，她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他看着小翠。

小翠也抬头看着春来，又说了一件事。

其实小翠离开东华，也有大光爹原因。就在大光爹去世前，她回到家里。大光爹支开大光娘，忽然变得格外清醒，还面带笑容，告诉小翠，千万不要嫁给刘大同。随即大光爹给出的解释，完全也说到小翠心里。

刘大同是干部身份，级别还不低，追求小翠，却不是因为他放下了身段。虽然只见过刘大同两次面，但大光爹可以肯定，之前完全是因为小翠好看，现在又贪图小翠手里的几万块钱。那人不是君子，为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最好与这样的人保持距离。小翠担心陈忠良闹腾。大光爹又说，就带着家里人离开，在外面呆上几年再走。

此后再想起大光爹说的话，又觉得大光爹已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好像有先知先觉一样。而且，小翠每次想起时，大光爹音容笑貌，好像就在眼前。她谁也没敢说，包括大光娘。

今天，小翠忽然想跟春来说了。她小声说完，还打了一个寒颤。

春来看着小翠，小声说：“不要怕，叔是好人，还在乡政府呆了三十年，见的人多，说的也没错。”

小翠点点头：“后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不知道该问谁，如果你在，也许还能给我想办法——”

小翠不是在抱怨，但春来听着，就是在抱怨。是啊，小翠经历这些的时候，他在工地，拼命地搬运石砟。小翠需要保护，需要可以依赖的肩膀，可他似乎什么也没给过。

春来沉默了，抬头看着夜空。天上有一层薄云，隐约能看到星星。

小翠又擦擦眼泪：“我舍着面皮，求过你，可你觉得我做生意有钱了，还觉得我会嫁给刘大同，你躲开了。后来，我也想和你好，可是，我是寡妇，总觉得配不上你——”

“你说什么！”春来怒吼一声，伸出双手，抓住小翠肩膀。

小翠呆呆地看着春来：“我是说，我是寡妇——”

“不许你再说这两个字！”春来又吼道。

小翠吓得抖了抖身体，慌忙点头：“好，我不说。”

“以前我做的不够，是因为家里穷，现在好了，至少能养活两家人。”春来看着小翠，继续说道：“春雷、春林、春香，都希望你能回去，他们还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

竟然还有这事，小翠感动的又流下眼泪。可她又担心：“我哥还会再闹，估计会闹一辈子。”

“放心，有我。”春来说着，还握了握拳头。

小翠痴痴地看着春来。曾几何时，她无数次幻想过，嫁给春来，一家人其乐融融，春雷春林学习，春香逗正正玩，二光傻呵呵地在墙角和泥玩。她和春来下地干活，三位老人在院子里说话聊天。

可那是梦，小翠一直这么认为。她摇了摇头：“不，我不能打扰你，你现在有钱了，应该找更好的结婚。”

咋就这么犟呢？春来被气笑了：“好啊，你就是更好的。”

“可我——”小翠又想说“寡妇”两个字，但停住了。

“你信不信，只要你不结婚，我就不结婚。”春来信誓旦旦地看着小翠。

小翠跺跺脚：“你咋就这么傻呢？”

“我还就这么傻了，以后你就听我安排。”说着，春来又用力抓住小翠肩膀，猛地揽入怀中。

小翠没有反抗，而是低声说：“只要不结婚，随你怎么样都行。”

“什么？”春来忽地放开小翠，瞪大眼睛，盯着小翠：“不结婚，我来找你干什么？”

“你可以一直拿我当嫂子——”

“什么也别说了，我就是要娶你，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春来绷着脸说道。

“你别这么霸道好不好？你听我说——”

春来再次使劲抓住小翠：“今天我还就霸道了，不答应，我拉着你一起跳河。”

小翠噗嗤笑了。她在开玩笑。就在贴近春来胸膛之后，她所有顾虑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想起小娟读过的一首诗：“你是苍天大树，我是环绕你身上的一棵藤——”小娟读完，还说这诗人不怎么样，太贬低女性。但现在明明就是那个感觉。

“你还反对吗？”春来又问。

“嗯，我觉得可以回家了。”小翠说。

“对，可以回家了。”赵亮忽然闪出了身影。

春来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两分钟了。”赵亮笑嘻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