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怔住，绝望道：“我们还能如何出去？”

艾玖摸索着，走到他身边，缓慢坐下。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

“郭老，您认真听我说。我们如今靠着头顶那道小缝隙，才有些喘息的机会。可您再哭下去，这地下空气浑浊，我们没办法呼吸到新鲜空气，就都得憋死。现在我们手上还有两个包子，你一个我一个，撑个一两天不成问题。”

她年纪虽小，可在紧要关头总是能冷静，听着她沉稳的声音，郭老恐慌的情绪也慢慢得到安抚，停住了哭泣，认真倾听。

“他刚才说了，两天后会再过来找我们。换而言之，我们有两天的时间，从这里逃出去。您明白吗？”

“可即便能爬上去，石头压顶，我们推得开吗？”郭老仍有些绝望。

艾玖望着那手臂大小的井口缝隙，幽幽道：“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很有趣的理论，叫做薛定谔的猫。一个箱子里，放着一只猫，在没有打开箱子之前，没人知道这只猫是死是活。它可以是死的，也可以是活的。郭老先生，我想说的是，我们如今就是那箱子里的猫，无人能定我们的死活，除了我们自己。”

她略带稚嫩的声音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令满心绝望的郭老渐渐冷静。

回过神来，他不禁感到羞愧。

他活了大半辈子，竟远不如一个小女娃见事明白。

他擦掉脸颊上的泪。

“你说得没错，无人能定我们的生死。”

他将包子塞到艾玖手心里，“快吃，吃饱了睡一觉，睡醒了我陪你一起爬。”

一把老骨头又如何？半生风霜都熬过来了，还怕一口井不成？

艾玖见他终于重拾信心，释然笑了笑，也不推辞，一口咬在包子上。

夜色寂寥，秋风冷冽。

梁永齐背着熟睡的艾花，目光沉沉看着远方。

艾乐打个盹，脑袋往下滑，幸而段北及时捧了一下。他惊醒，赶紧正了正身子。靠在他肩膀上睡得正香的艾叶嘴巴吧唧几下，又沉沉睡去。

许游有些冷，靠近段北取暖。

“小北哥哥，我有点饿。”他压着嗓子声音低低的，生怕吵醒弟弟妹妹。

段北摸摸他的脸，“再忍一会。”

梁永齐回头，看到弟弟们如此受苦，眼眶温热。

“乖，再等一等，我们便回去。”

若非梁永齐警觉，他们早被抓了。

捕快们搜过一轮后，表面上离开，实则竟派人偷偷蹲到巷子里，要等他们回去，一网打尽。

梁永齐在下山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巷子里多出来的陌生人，于是急急带着几个孩子重新躲回山上。

一躲，就躲到了晚上。

期间，林婶来敲过门，但见无人应答，便走了。

罗赖皮有些撑不住，哀求道：“小公子，你能不能给我松松绑，我身上难受得很，我保证不逃，你就让我松快松快。”

梁永齐瞥他一眼：“你做梦。”

罗赖皮急得不行，“我若想跑，方才你们捉鱼时撒腿跑便是，你们不一定能追上。我是自愿留这儿的，那位周老爷答应过保我一命，你们姐姐也答应日后想办法让我光明正大回到德永镇来，我如何还会跑？”

他虽说得真诚，但有‘赖皮’这个头衔在，梁永齐便不可能相信他半个字。

梁永齐冷冷道：“不想受罪，我劝你少说话。小爷心情差得很，再多话，牙给你打掉。”

罗赖皮倒吸一口冷气，当真闭嘴不敢再说。

梁永齐盯着巷子里那始终不肯离去的人，有些焦躁地咬咬牙。

突然，陈二婶提着食盒来敲门。

“阿九姑娘，睡了吗？我和秀娘做了些小菜，特意拿来给你们尝尝。”

敲了一会，屋里始终没人应，倒是巷子里忽然窜出个大汉来，吓她一跳。

“喂！”那人虎视眈眈的，“你认识这屋里的人？他们几个人？都去哪儿了？你找他们做什么？”

大晚上的，陈二婶着实吓得不轻，她打量窜出来的这人，不知为何心里突突的，总觉得危险得很。

她壮着胆子道：“你，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你问东问西的是要干什么？又不是捕快，问问问！”

那男人等了大半天，显然已经等得很暴躁，扬起拳头道：“老子问你话你赶紧回答，不然老子给你一拳头！”

陈二婶嚷嚷起来：“好啊，你敢殴打良民？来人啊！这里有人要欺压良民了！”

陈二婶嗓门本就大，这么一嗓子下来，周围屋舍里果然窸窸窣窣有动静响起。

男人不敢暴露，咬牙切齿地瞪着陈二婶，扭头就跑。

陈二婶后怕地拍拍胸口。

“这男人，莫不是来讨债的？怎么这般凶神恶煞？阿九姑娘该不会有危险吧？”

她现在视阿九为恩人，自然紧张阿九的处境。

她赶紧去敲林婶的门，将这事给林婶一说。

林婶瞪大眼，“不能够吧，一屋子小孩，能招什么仇家？别不是那罗赖皮招来的仇家，算他们头上了吧？”

“哎呀！要真那样，我将罗赖皮交给他们，岂不是害了他们？”

两人慌得团团转，却又实在不知一屋子孩子到底哪里了，只得商议暂时先帮孩子们看着屋，若有碰到像刚才那样奇怪的人，再大棒子赶走。

孩子们不在，陈二婶又不懂去哪里找，唯有拎着食盒折返。

梁永齐远远看着，顿时拿主意道：“我们先去陈二婶家借宿一晚，明日再想办法换个安全的地方。”

他看向段北，段北赞同地点点头。

罗赖皮万般不愿，想闹，梁永齐一个眼刀看过来，又立马怂了。

艾乐拍拍艾叶的肩膀，“小叶，醒醒。”

艾叶小嘴嘟囔着，没醒。

许游蹲下来：“放我背上吧，我力气大，我能背。”

艾乐反驳道：“你弓都拉不动呢！我来！你帮我一把。”

许游只好帮忙扶着艾叶。

“你行不行啊？”许游担忧。

梁永齐伸手，帮忙托了一下，艾乐顿时将弟弟背起，他得意地冲许游挑眉，“看，我多行啊！我力气才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