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常闻言，屈指擦干了他温热的泪水。

“不想死，那便当本皇为父，本皇护你无忧，许你不再做没父亲的孩子。”

曹老将军惊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玉无常会留下这个孩子，甚至已经做好了斩草除根的准备了。

阙儿年纪虽小，也知这是机会，颤颤巍巍的开口喊道：“父···皇。”

“玉阙有父皇，有家了，是否开心？”

“阙儿开···心。”

他许阙儿有一家，而他的家又在哪？

他连唯一的母妃也死了，而他只能替她复仇，连为她下葬，披麻戴孝这种事，也不能做了。

——

大殿外，怀瑾静静的候在门外。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玉无常抱着玉阙大步迈过门槛，来到怀瑾面前。

她看着小小一只的玉阙，眼角还挂着泪水，模样极其怜人。

再看殿内那鲜血淋漓的场景。

她知，是玉无常为他母妃报仇了，而这个孩子，是北离王室的血脉，故而侥幸留下了一条命。

从殿中走出的曹老将军，向玉无常行了礼，接过他怀中的玉阙转而向着别处去了。

玉无常看了怀瑾一眼，眸中千丝万绪道不出。

他紧握着腰间长剑的剑柄，挎着大步似有心事，也不顾怀瑾是否会跟着，直接向后宫去了。

北离王宫，人生地不熟的怀瑾，除了玉无常，没一个她可以相信的人。

故此，她自然是跟在玉无常身后去了。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穿过了一道道宫门，停留在一处异常奢华的宫殿前。

这一处颇有南国王宫的风采。

玉无常望着宫殿的牌匾——南殿。

对于南殿，怀瑾也是知晓的，这是她远嫁北离和亲姑母，子南颂的住所。

之前在南国时，就有听闻，她这姑母在北离深得宠爱，北离王为她而装扮了一处奢华宫殿。

为此北离上下骂了好几天，最后全被北离王压下了。

南殿前，玉无常显得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带着怀瑾入了殿中。

金碧辉煌，琉璃制成的灯盏，格外的精致。

这是这座宫殿最平常的装饰了。

前殿。

一名身着满绣金色牡丹衣袍的女人站在大殿中央，她手里提着剑，听见大门打开的动静时，疯狂的大笑着转身。

娇艳的容貌，是一副完美的南国风采。

“玉易，怎么才来，王妃的尸身，可都被池塘里的鱼儿吃尽了呢~”

玉无常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剑，指着那笑得疯癫的女人。

他恨死了这女人，为什么偏偏要是这个女人。

这个与怀瑾，一本同源的女人。

他死死的咬着牙，他可怜的母妃，被这个恶毒的女人扔到了水里，活生生淹死了。

那一刻，他的母妃该有多绝望。

他压着胸腔沉重的呼吸，问“你这么做，没想过会有什么下场吗？”

子南颂抚着剑刃没有理会玉无常的问题，而是对着玉无常身后，震惊万分的怀瑾，怒斥。

“你我同为南国儿女，现如今你在做什么？准备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仇也不报了？”

怀瑾不知如何回答她，她没法对玉无常下手，她宁愿了结自己，也做不出一件伤害他的事。

子南颂见怀瑾这副模样，心里更是觉得烦闷的紧，对着怀瑾出言激她。

“他的母妃为我所杀，现今他定是恨透了你，不如你替我杀了他，你还是我们南国最傲人的公主。”

玉无常想看怀瑾到底为他能做到何种地步，故而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子南颂将手中的剑抛给了怀瑾，她伸手接住，抬头望了望子南颂，又看了看玉无常。

夹在他二人之间，怀瑾又能做些什么，她还有事没有完成，这条命也不能这么早便交代在这。

“对不起姑母，怀瑾令你失望了······”

说着，她抿紧了嘴唇，丢弃了手中的长剑，玉无常对此心里是有一些惊讶。

一但怀瑾放弃与他一战。

那子南颂便注定要死在他的剑下，毕竟她是杀害玉无常唯一亲人的罪魁祸首，他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子南颂恨铁不成钢的从头上拔出发钗，压在脖子上。

对着怀瑾喊道：“王兄生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真是在天上过的也不安宁。若非我不会武功，怎得也不会对你抱有什么期望。”

说罢，她便将那锋利的钗，插入了自己的脖颈。

她知自己若是落到了玉无常手里，肯定不得好死，不如就这么了结，起码也让玉无常感到恶心了。

见子南颂自我了断之后，玉无常收起的长剑，对着怀瑾淡淡的说：“之前许你的承诺，依然。”

一时间，怀瑾感到，好似天地都在旋转。

真情，发生了这样的事，哪来的真情？若非信念支撑，方才自戕的，得是她吧！

她望着玉无常的眼睛，怔怔的问：“你对我，可还能有真情在？”

······

这话她问了很多遍。

而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一样，但这次她可以肯定，他对她不会再有真情了。

答案如她所想。

“对子南怀不会。”

她知，她怎能不知？

苏卿，他不爱怀瑾，怎能想起她是苏卿，苏月白？

怀瑾听了他的回答，想着，这一辈总是要了结一件事吧！

殿中，血腥味弥漫空气之中，令人极其不适。

玉无常隔着面甲，观察着怀瑾的一举一动，毕竟现在地上有一把剑在，谁知她会做出什么。

事实是他多虑了，怀瑾昂首，扯出了一抹笑意。

“我累了，不想骗你了。”

“你说什么?”玉无常问道。

什么叫她累了，不想再骗他了？

他不信，他宁愿相信她所言都是真的，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想放弃。

怀瑾沉声：“没什么，顺其自然好了。”

未明白怀瑾话里含义的玉无常，捡起地上的长剑甩在了檐柱上。

继而拉着怀瑾的手腕离开了。

一切恩怨了结。

怀瑾被安顿在了玉无常的寝宫之中，而玉无常则是来到他母妃生前居住的地方。

偌大的王宫，他的母妃却只有那么狭小逼仄的容身之地。

他抱着王妃留下的衣物，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用臂弯挡着那双想要落泪的眼睛。

“母妃，儿子好像爱上了那个仇人之女。”

“很不孝吧······”

“如果我是她口中所说之人，该有多好，我可以放下一切，理所应当的和她在一起。”

“如她一般。”

“可她啊······今日说，她是骗我的。儿子好恨，好恨······好恨再也成不了那个人。”

——

“我真的好羡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