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疾走后。

久久不能回过神的怀瑾，无意识的低声腹语。

“她不想在你面前，活的那么不堪。”

这句话也说给她自己，她也不想在玉无常面前活的这么不堪，这么累。

她抱着茯苓躯壳的那一夜，心里想着的都是这会不会是她自己最后的结局。

而她死后，玉无常会不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又或是如上一世的秋平，独活了一生。

独守了她整整一生。

烈阳的炙烤下，怀瑾眼神有些迷离了，脸上的掌印红的那么的醒目。

方才那一巴掌落在她脸上时，整个军队的的兵士都在向这边看着，暗骂着怀瑾。

说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女，死了都是活该！

站在一旁的玉无常注视着她的脸颊，默默的捏紧了手中的同心佩。

江疾曾在他初入战场时舍命救了他一回，这么多年他们二人相互扶持，才造就了今日的玉面无常。

他虽有些心疼怀瑾。

但这事属实是对江疾打击过大，也不能怪江迟不理智，若是他人伤了所谓苏卿，他亦是会如江疾一般。

或是更加疯魔。

好一会。

怀瑾的身体不自觉的颤动，身子一软恍惚了一刻，差点摔倒。

玉无常见了这一幕，立即拉着她缠着绷带的手腕，将她向不远处月白花树的阴凉处拖去。

她看向拉着自己的那张大手，掩饰不住的悲伤，使她向前迈了一大步，张开臂弯，又紧紧的环住。

玉无常脚步一顿，低首看向腰间那双微微颤抖的玉手。

风吹花落，如晶石似的花叶飘扬空中，一瓣一瓣迎着日光坠落。

“让我抱一会，可好？就一会……”

怀瑾将脑袋埋入玉无常的肩背，语气微弱至极。

那双玉手渐渐的用力，扣的指尖嵌入肌肤之中，像是怕玉无常会跑了似的，死死地扣着双手。

微微渗血的手背被玉无常的目光所捕捉，他没有任何言语，仅是静静站着不动。

这样简单的请求，他是能做到的，但不能再多了。

花叶之中，约莫过了一刻钟，怀瑾慢慢的松开了双手，目中是不舍。

玉无常在她松开手的那一刻，径直坐靠在树干上闭目歇息了。

她也无声无语的坐在了玉无常身旁，如往常一样，环抱着双膝，看着花落翩翩。

诡秘的面甲掩盖着人的表情，不代表真的能掩饰心中的感情。

玉无常在面甲的掩饰下，微睁开双眸，侧着脸望着此刻宁静非常的怀瑾。

无论她说的三生三世是否有假。

她这一刻，真如大祁的静春皇后。

伸出纤细的手掌，想要接一瓣要飘落的花叶，静而美。

······

灼灼花叶打着旋儿落在怀瑾伸出的手掌上，让她想起一段昼锦与她说起的传说。

是三界皆同的传说。

——月白花，花叶落时悲情至，花叶繁时定终生。

而此刻，花叶是落得那么急，仿佛一息间一树的花叶都会落尽。

一年能开四季的花。

怎的要在这一刻花落……

——

恍恍惚惚又是几日过去了，浩荡的队伍入了北离王城。

这是怀瑾从未见过的景象，也从未有这么多的人，指着她骂。

他们骂她奢靡无度，骂她不知百姓过得艰苦，无有一人再说她生的多美。

在这里，她只是纸醉金迷的南国公主，北离举国上下皆唾弃的女子。

这些难听的话若是换旁人听了，定是要回骂上几句，但怀瑾根本不在乎这些。

从前她也讨伐过如南国这样的国家——云山。

她所过之处，也斩了不少的人。

乱世先杀多事者，而后诛尽当权人。

谁人的天下，哪国的盛世，不是踏着鲜血淋淋的尸体得来的。

站在各自的角度，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做出最大的利弊权衡，才是执权者该做的。

没有鲜血，便能的来盛世太平，简直是空话。

她从未对玉无常的杀戮而厌恶他，她仅仅是见不了自己的家人，死在他的剑下。

仅此而已。

······

前路漫漫，玉无常想着先休整几日，故而带着怀瑾一起进了北离王宫。

王宫之中，处处不比南国王宫繁华。

不过在这片大陆，也不会有比南国繁华的存在。

毕竟谁人能用黄金作为雕刻，附在一根根宫殿檐柱上？

转眼，王宫大殿到了。

怀瑾被安排在大殿外等候，玉无常则是之身一人入了宫殿之中。

殿中深色的装饰，简约的摆设，让人不觉肃然起敬。

他坐在殿中的狼头椅上，翻阅着身前的信封。

尽是王后与她的老相好浮生的来往信件，除了暧昧的话语，就是一些为了占了这北离天下的计谋。

翻阅良久，玉无常的心腹曹老将军，提剑押着王后和她的孤孙来到大殿堂下。

玉无常见王后来了，一刻也没愣着，一把将桌上的信件狠狠地扔在地上。

怒喝：“你为何要杀害本皇的母妃？难道本皇做的还不够好吗？天下打下了，你要本皇做什么，哪一件没做好？”

一身玄黑色华服的王后，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将被玉无常吓哭的孙儿护在身前。

高傲的昂起头，语气沉稳：“荒唐。再蠢的人也知道傍身的筹码不可弃，哀家怎得会做那种蠢事。”

曹老将军上前，一把夺过王后怀中的孙儿。

“妖后，休要对陛下这般无礼。”

王后在曹老将军夺走她的孙儿，拿刀架在哭闹的王孙脖颈上后，急忙跪在地上，丝毫没有方才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

惊慌地双手不知所措的抬起。

“别动哀家的乖孙，别动他。哀家，哀家知道你母妃是谁害死的，你让他放了哀家的乖孙。”

玉无常给曹老将军使了眼神，接过他的侄儿。

“说。”

王后看着自己的乖孙被玉无常抱着，立刻将所知道的都与玉无常说了。

她最宝贝她的孙儿，在说完之后急得向玉无常讨要孙儿，得来的结果却是曹老将军一刀结果了她。

而玉无常抱着自己的侄儿，冷声说：“想活吗？”

六岁的孩童，也是晓事的年纪了，他闪着泪眼模糊的双眼，对上玉无常面甲后的冰冷眼神。

“阙儿不想死······叔叔别杀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