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吵架，秋华再遇到蒋桂花就不再招呼，她也是个有脾气的小娘鱼。

师父家院子外头有两棵香樟树，是她小时候阿爸种的，几十年的光景，已经大树参天。

香樟树是常青树，基本没有黄叶期，就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它们也是生机盎然的。

但是今年却很不对劲，先是一左边的一棵叶子黄了，细细簌簌开始掉，逐渐掉秃了，然后是右边一棵叶子也黄了，最后是两棵树秃杆子树没了生机，枯了。

“师父，门口两棵树不对劲啊。”秋华出门去倒水，抬头看了又看。

蒋香也望过去，说：“是不对劲啊，怎么枯了？”

秋华心里嘀咕：师父您这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树都快倒了你才发现！

“不好了，怕是依旧救不活了！”

秋华在家毕竟是干农活的，种树之类的常识还是有的，香樟树叶子全部枯黄掉落，树干枯槁，肯定是不正常的。

几十年的树生命力自然是旺盛的，没什么由来断然不会是这副模样。

秋华赶忙回屋里拿了竹子制的硬扫帚出来，抵着树根往外面扫土。

才扒拉了几下，浅表的土被扫完后，就露出了一层白花花的像雪花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蒋香蹲下去看。

秋华捻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闻闻，又伸出舌头舔一下。

是盐！白花花的盐！估摸着有好几斤！

她又扫开另一棵树，也是这般模样。

也就是说两棵树被人恶意灌了盐水，水干了就留下了白花花的盐，两棵老树经不住就这样枯死了。

“师父，是盐。”秋华手里紧紧握着扫帚，愤怒从心底生出来，“真是太下作了！”

“这……”蒋香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们家和村里其他人关系都还不错，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这种手段在村里屡见不鲜了，我小时候就见过了，不敢害人就害人家门前的树，下作！师父，我知道是谁……”

蒋香紧张地看看周围，示意秋华不要再说了，赶紧把她拽进屋里头。

“秋华，小心隔墙有耳！”

秋华点点头，进了屋才轻声说：“师父，您准备怎么办？我们难道就这么忍了嘛？”

“当然不，我忍不了。”

如师父这般好脾气也忍不了，忍一时恐怕气死自己！

“我们先别声张，晚上等你阿叔回来再说，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这两棵树已经死了，他们也不会再动手了，得想想办法。”

晚上周生男回来的时候心情不错，特地带回了半只烧鸡，可是晚饭时间气压却有点儿低。

“怎么啦这是？你们怎么都吃白饭呢？”

周生男将唯一的一个鸡腿夹给蒋香，她又夹给了儿子。

“我有话和你说。”她放下碗。

“怎么把碗放下了呢？边吃边说嘛！”周生男又要给蒋香夹菜。

她拦住他，说：“你先听我说嘛，这事我说完才有胃口，气了我一下午。”

“好好好，你说，我听。”

蒋香把下午秋华发现香樟树下都是盐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周生男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到震惊，再到愤怒，最后饭也不吃拿了扫帚冲出去，一顿操作下来果然扫出一堆盐。

“好哇，这是要和我周生男结仇啊！”他回到屋里坐下来，问，“你说，我是不是结婚以来都太好说话了，让人忘了我这个曾经的混世魔王的身份？”

被他这么一说，蒋香原本板着的脸竟然笑了。

“你少来，还混世魔王，你看看有哪个怕你！”

“哈哈，笑了就好，笑了就好。这样，人家害了我们的树，你如果因为这个吃不下饭，那就正中他们的下怀，我们把饭吃好，这个事情也得解决。”

“怎么解决？”

“吃饭。放心吧，有我。”

吃过饭，三人围在一起讨论起来，时而严肃，时而嬉笑，时而眉头紧蹙，时候眉飞色舞。

一晚上想着这事，秋华睡得不好，第二天起来眼底乌青。

她去树根把盐都挖了出来，还打了两桶水给树浇了个透。

“秋华，这树还能救嘛？”蒋香从院子里出来。

“能，当然能。我大哥是种树专家，他曾经和我说过这种情况，香樟树和别的树不一样，它生命力强，我刚把盐都去了，又浇头了水，这几天暖和不结冰，过一个礼拜就能活。”

秋华蹲在地上给树松松土，慢慢地浇水。

“呦，这是在干嘛呢？”二副堂和蒋桂花从门前走过。

“咳，不知道谁往我树下浇盐水，树都快死了，秋华在救呢。”

二副堂抬头看看，两棵树还真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这两棵树好像是你阿爸当年种的吧，可惜了，能救还是要救呀！”

“能救能救。”

秋华抬头朝两人笑笑，蒋桂花凑过去问：“真能救？”

“怎么不能？我大哥是种树专家，县里面专门培训过的，他教过。”

许久不曾搭话的两人今天为了两棵树倒是有问有答的。

“行，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弄。”说着二副堂往前走，回头却看见自己的女儿还蹲着。

“桂花，干嘛呢？赶紧走啊！”

“好，来了来了。”

等两人走远了，秋华站起来，自言自语道：“应该有用吧！”

冬天天黑得早，一家人早早吃过晚饭各自回屋里。

农村的冬夜太过寒冷，大多数人吃过饭就窝进被窝里。

此时，蒋香家院门口就传出了细细簌簌的声音。

“谁！不许动！”

突然间一个黑影蹿出来，朝香樟树的方向猛踢一脚，对方一个闷哼倒在地上，院门哗啦打开，家里面冲出几个人来。

“跟我进去！”周生男提溜着地上的人进屋。

只见蒋桂花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手里提着一个空桶，身上到处都是湿泥巴。

“果然是你！”

秋华最后一个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个木盆，里面是刚取的土。

“你们凭什么打人！”蒋桂花将桶一丢，气势依旧足得很。

“秋华，你去把二副堂叫来。”

“好。”秋华转身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