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五。

上午上到第二节课，胖胖的女老师情绪很高，讲到激动之处手舞足蹈，秋华听着也起劲。

“听明白了吗……”

她扯着嗓子高亢地大喊一声，尾声却突然变了调子，只剩一个莫名其妙的呜咽声。

大家纷纷抬起头看向她，女老师书掉落在一旁，两个眼睛不见眼黑，只有眼白，像中了邪似的一动不动，靠她最近的周和花吓的惊叫一声，从位子上弹起来撤到一边，大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个个愣在原地。

还是赵梅英反应快，马上回过神去叫校长，等校长过来的时候女老师嘴角已经开始吐出一点点白沫子，整个人向后倒去，周围的同学七手八脚，有的托后背，有的扯衣服，总算没让她后脑勺着地。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没到中午他们就放学了。

这不就空出大半天了嘛，正好可以赶赶刺绣。昨天晚上秋华已经把绣绷上好，不过还没开始做，她用一块洗的极干净的旧布头遮着。

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姆妈今天开始就背着春华去队里上工了，秋华心里是不愿意的，还是怕她累着，但是姆妈说什么也要去，拦也拦不住。不过想想去队里和其他伯母婶婶搭搭黄瓜棚可能还有意思一些，只是希望她能干多少干多少，不要逞能累着自己。

篱笆里的鸡仔鸭仔正自在地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没事再用嘴巴啄两下地上的烂泥和青草，秋华又往里面放上一把草，再倒点水在石槽里，小鸭仔一下把嘴埋进水里，砸砸砸个没完。

水瓶里没水了，秋华往锅里倒满冷水，点着稻柴塞进灶膛里，再用火钳放进细细的干树枝，最后再放粗一点的柴火，慢慢地火越来越旺，她拿个山芋放在灰里，这就是今天的午饭了。

生好火秋华就可以坐回绣绷前开始她的事业了。

新的刺绣新的开始，秋华有些激动，她打开图样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确定了各处丝线的颜色，鸳鸯绣起来有难度，她预备先把鸳鸯下面的水波绣好。

水波用的是绿色的线，这个绣起来比较简单，针脚依旧不能太长，下一针从上一针一半的地方刺下去，一针接一针，细细的水波就有了形状。

刚绣了一会儿，赵梅英来了，她手里拿着几扎丝线，有红色、绿色、黄色，各种颜色都有。

“上次钱师傅来我们家收刺绣，说你也在绣，这是我好婆多的线，都给你了。”赵梅英在绣绷对面坐下来，把头凑过去仔细看着上面的花样。

“你这手艺厉害了啊，这都绣鸳鸯了。”

“唉，不会绣啊，当时答应得爽快，这下好了。”秋华是真苦恼，一点儿不掺假，她看着梅英带来得丝线问，“你好婆不做刺绣了。”

梅英摇摇头说：“不做了，她都已经七十五了，眼睛都看不清了，她让我学，我不愿意，我以后要做老师，不做刺绣。所以这些都给你吧。”

秋华没有推辞，一来她确实需要丝线，二来她和赵梅英感情好，没必要假客气，倒不如等刺绣卖了钱好好谢她。

赵梅英手上也不闲着，拿着针给她穿线，只要一根线做完，秋华就拿起穿好的另一根，梅英接着穿针。两人你来我往配合得十分默契，秋华刺绣的速度也快了许多，趁着穿针的档口，两人还能顺便聊天。

秋华给两只鸳鸯绣上红色的冠子，赵梅英看了又看，打心底里佩服她。

“真是没想到你的手这么巧，真是一个做刺绣活的料子啊，我也是跟着好婆看她绣了好几年了，一点也学不会啊。你以后真的可以专门做这个了，说不定真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成个大师傅！”

秋华听着也高兴，哈哈地笑着。

“我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真要做这个的话这点功夫不行的，要去拜师傅好好学。”

“我还是羡慕你和周和花，你们两个脑袋里清清楚楚，我还是懵的呢！”

“有什么好羡慕的。”赵梅英看看外面，发现了那群毛茸茸的小家伙。

“你这是有手艺了，不一样的。不是说饿不死手艺人么。”

她站起身到篱笆边，好奇地瞧着鸡仔鸭仔，问：“你们家什么养的呀，真好玩。”

秋华头也没抬，只顾着赶工。

“就是前几天卖掉了一块刺绣，我就买了四只，想着养大了生蛋，能卖钱，还能自己吃。”

赵梅英露出羡慕的眼神，她一直也想养几只鸡鸭，但是家里不让养，说没人照顾。

这会儿秋华放下了手中的针，仔细挑出了深绿、浅绿、嫩绿、明黄、土黄、棕黄、大红和淡红几种颜色的线，不停地在图样上比划，研究怎们做才能更好看。鸳鸯的头、脖子、身子、翅膀和尾巴的纹路方向应该都是不一样的。

秋华就只会平针绣，可她细细研究发现光是这种绣法根本就不能绣好这两只鸳鸯。

特别是鸳鸯颈部那一丛艳红的羽毛，若是用平针绣法只能绣得呆板，丝毫不显生气。

这下她可犯难了，她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绣得更好。

“你怎么不绣了？”赵梅英回屋里坐下。

“唉，就用平针法绣不好啊，可是我又不会别的。”

赵梅英想了想问：“你姆妈会别的针法吗？让她教你啊。”

秋华摇摇头，也是，要是会的话，她早就想到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唉声叹气吗？

“要不，我让好婆来教你？我感觉她会很多针法呢，以前我也见过她绣鸳鸯，我好婆的手艺可是很好的。”

这可是求之不得啊，秋华心中一喜，高兴得差点打翻了绣绷，两人四手慌乱中拖住才没有弄翻。

“好啊好啊，好婆肯教我就最好了！”

“那我这就去叫她来！”赵梅英是个风风火火得小娘鱼，说着就要起身。

“别别别，好婆那么大年纪了，还是我去你家吧。”

“那不行啊，没有刺绣光说怎么教呢？”

赵梅英说的对，要学针法自然是一边绣一边教这样才学得快学得好，光说不练一点用也没有。秋华仔细想想，二话不说就把绷架拆了，将整块刺绣拿下来叠好。

“走，我去你家和好婆学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