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去队里和阿爸交代一声就兴冲冲地去赵梅英家学刺绣。

小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洗萝卜，见梅英带秋华来玩很高兴，拾起两个洗好的圆萝卜在衣服上擦擦递给她们，梅英抢过来又蹲到井边重洗干净拿一个给秋华。小老太太依旧笑嘻嘻地招呼两人进屋。

“好婆，秋华绣花要你教，她要绣鸳鸯。”

赵梅英走的有点儿热，随手拿来一把大蒲扇，一边扇一边啃萝卜。

“小娘鱼勤快，好好好，我教你。”

“哎呦，这个天还打扇子，要伤风的呦！”

小老太太心疼孙女，着急着去拿掉她的扇子，赵梅英调皮地嘻嘻笑着，灵活地躲过好婆伸过来的手，老人家动作慢，哪里能抢得过小娘鱼呢？

祖孙俩闹得高兴，小老太太抢不过来，笑眯眯地在孙女屁股上打一巴掌，赵梅英假装呼痛，摸着屁股一拐一拐的样子特别好笑，秋华站在旁边抱着刺绣哈哈地笑。

闹了一阵子，赵梅英去里屋拿出绷架，秋华手脚麻利地撑起绣绷，拉出椅子让好婆坐下，自己紧挨着她。

好婆年纪大了，看东西十分不清楚，她满是皱纹的额头扭地紧紧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线，头离开绣绷老远，一只手慢慢摸索着刺绣上的图样，秋华很是好奇，这图样又不是凸出来的，这能摸到什么啊？

好婆离得远远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再对着图样纸研究半天，笑嘻嘻地对秋华说：

“小娘鱼绣的蛮好个，不过呢，是要再好好学学。”

“好婆你教教我，我以后想做刺绣呢！”

听见秋华这么说，好婆皱着眉头说：“做什么？做刺绣啊？不好个，辛苦啊，累啊，一坐就是一整天，白天刚坐下来，一眨眼就天黑了，一针一线老辛苦了，年轻人哪有还做这个哦！”

“眼睛也做瞎了，脖子也做酸了，腰也做不好了，浑身没有好地方喽！不要做刺绣不要做！”

“我以为你学了难得做做呀，你这是以后要专门做这个么我要劝劝你嘞！”

秋华耐心地听着好婆说话，倒是旁边的赵梅英不耐烦了。

“哦呦，好婆啊，你怎么就知道给秋华泼冷水啦？人家要做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啦？个么她喜欢做刺绣么，你就教教她呀！”

“个么我让你学你怎么不学呢？还不是觉得累么辛苦么？现在秋华要学你倒是让我教了，人家不累啦？”

小老太太眼神虽然不好，说话却是口齿清晰有条理，秋华笑着拉拉赵梅英的胳膊，示意她别这么和好婆说话。

“好婆，我知道做刺绣累，但是我不怕累不怕苦，您也知道我家里穷，从小就是吃苦长大的，这点苦不算苦。”

“再说了，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刺绣，我在绣绷前坐一天也不觉得累，做一天刺绣都觉得不够。”

“我喜欢刺绣所以想学，您绣得可好了，梅英不学我学，不能让您的手艺失传了呀！”

好婆听着这一声声一句句颇为感动，是的，农家的小娘鱼哪有怕苦的，秋华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小娘鱼能吃苦她是知道的，小小年纪家里洗衣做饭打扫都会，人人都说根发生了个好女儿！

若是她真的喜欢，更是不会耐不住这份苦，她愿意学那小老太太更是愿意教了！

秋华给好婆穿好两根线，她双眼费力地看，一只手摸索着，另一只手拿针慢慢穿过绣面，秋华仔细地看着，生怕看漏了一针。

“脖子这边呀，要用乱针绣，这样才显得逼真，很多人绣鸳鸯就绣不出脖子上那一块毛，要么就直接平针绣，看上去就不真。”

好婆用的是乱针绣，用不同长短、疏密的线来绣，层层堆叠，相互映衬，乱中有序，线条非常自然地搭在一起，逐渐形成一个面。这样的绣法让画面更加生动，鸳鸯脖子上的那丛毛显得俏皮又好看。

秋华的脸上充满了惊喜，她太激动，刺绣的手艺看来还真是深奥的很！

“好婆，您绣的真好，您可一定要教教我呀！”

“我这不算好呀，我娘家是塔河的，我算是学艺不精，小时候没少挨打，姆妈追着我，拿着碗口粗的棍子打我呀！”

这段话赵梅英已经听地耳朵出茧子了，以前每次好婆要求她学刺绣，她都不肯，好婆就会把这一段自己的心酸往事拿出来唠叨。

秋华知道塔河镇，她听人说过，那个镇上人人会刺绣，而且绣得特别好看，上面的猫就像是活的一样，而且她们还有本事把两面绣的一样好看，不像自己绣的，反面都是打结的线头。

“好婆您绣的可好了，比我看到的全部人绣的都要好！”

秋华的赞美让小老太太笑开了华，她一针一线地教秋华，掏心掏肺地教秋华，没一会秋华也学会了乱针绣，只不过是针法还比较稚嫩，需要多练习。

“哦呦，小娘鱼确实是这块料子，学的这样快呀！”

好婆不禁感叹秋华的天赋，同时也相信她能够刻苦努力。

赵梅英在一旁看地津津有味，不停地给她们穿针引线，不一会儿两只漂亮的鸳鸯还差一点儿就要绣完了。

秋华感觉时间只是过了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天都有点微微黑了，好婆起身说要去做饭，秋华也赶忙起来准备把绷架拆了，她要回家去了。

“你别回去了，今天留在我家吃饭吧，吃完饭把剩下的做完，晚上就和我一起睡嘛！”

秋华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又吃饭又留宿，这也未免太不客气了呀。

赵梅英很想她留下来，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阿爸从门外进来，他是来接秋华回家的。

“阿叔，让秋华留下来吧，晚上把剩下的一点儿做完，今天就和我一起睡。”

“是啊，这孩子学地很快，我晚上再和她一起看看，这一绷就剩一点儿了，做完明天再回去吧。”

根发想想也行，于是便同意了。

“根发啊，留下来吃饭吧，我煮了很多呢，我们也吃不完，正好你来了，一起吃点嘛。”

“不了婶婶，我回家去给几个人做饭嘛。”

说完，根发关照了几句便急急忙忙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