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铺好了吗......东方彧卿抬头看向窗外，正是一片阳光大好，冰雪初融的景象，植物上的积雪被阳光消融，一点一点化为水滴落到地上，泥土变得泥泞，冬季远去，春季将到。

手里这些药方，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

白子画每日算着时间度过，不知不觉间已在这阴冷诡异的屋里待了三个月，来时是飘雪的凛冬，等下一次出去当是雪融新芽，温风拂面的初春了。抬头一望眼前景象，尽是成千上万的红色小花，起初的巨型彼岸花已在半月前变成了零零散散的一朵朵，最底下的高台始终没有反应，以至于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基本就是赏花。

巨型大花高高悬在上空，绚丽璀璨的外表下却是一颗任性高冷的心，每当他想伸手去摸时总会悄无声息飞高几分，而后继续一日复一日打着圈，散着香。白子画心下叹息，本以为等待的时间里就这样了，没想到随后分解而出的小花却实属惊喜，不大的花朵有些甚至还没绽开，但已初现灵性，它们总会在他打坐时飘到他身上、发上，手指轻轻一触还会颜色加深，花蕊颤动，像极了一位被惊扰到的娇俏小女子。与之相对的是个别大胆的花骨朵，它们或单个或成群，一会在极高的半空自在飞舞，一会儿骤然降到百米地下，欢快活动的模样让他看着也忍不住心情变好。

它们应该都是童年的小骨吧......

空旷的房间中一抹白色分外惹眼，白子画闭眸端坐，气息收敛，浑厚真气化为白雾状的护体结界，整个人隐在其中看不真切。东方彧卿身着大氅走入，进门的一瞬间直直打了个颤。

啧，鬼煞之气搞得有点多，真冷啊。

沿路的花朵似乎有着属于自己的生命，它们或升起或落下，或旋转或飘扬，看见东方彧卿就像遇到了家人一样飞快聚集过去，成群结队围着他走了一路。

白子画虽未睁眼但早将情况收入心中，他缓缓睁眼，眸色深沉。

东方彧卿感到了他的不快，但两人素来不对付，此时也不过暂时合作，实在没必要互看脸色。他笑了笑撩袍坐下，地上随之出现一个米色蒲团，白子画看了一眼，眸色微动。

五百年前小骨之所以会魂飞魄散到再无挽救之可能，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死前同异朽阁做的交易，轩辕剑毁灭神魂，契约书毁灭肉身，纵使他白子画再如何能力通天，博古通今，面对那种情况也只能绝望嘶吼，眼睁睁看着怀中人化作微光点点熄灭。他不知道那笔交易的内容，但或许并不难猜。

东方彧卿世世为异朽阁主，这样的宿命轮回他已看了数千年，哪怕没有小骨，他杀他的那些世也足够他们相见冷脸了，但眼前的东方彧卿似乎有了不同。濒死之人非但无半点虚弱之相，反而能随意隔空取物，言笑晏晏，莫非.......

“小骨复生之事，你参与了全程，是吗？”

东方彧卿笑，“上仙倒是一如既往的机敏。”

果然.......白子画眸色越发深沉，他点了点膝上飘来的一朵小花，淡淡出声：“小骨缺失情魄之事，可与你有关？“

“呵呵。“面前人淡笑两声，含着惊讶的意味不快不慢回答，目光隐含嘲讽：

”你倒是看得起我，但我可不是你。骨头复生不易，几百年前我既能光明正大说爱她，便从来不惧那可能的答案。可你就不一样了，从前没胆子承认爱，如今没信心守住爱，六界第一又如何，某些方面不也连我一个凡人都不如？能丧心病狂拿神器拿丹药逼迫骨头，我东方彧卿何德何能比得上？你说是吧？长留上仙。”

上次见面骨头状态尚好，还与他约定了下次游玩之地，半点旧情复燃的意思都没有。可时隔不久，白子画再度现身，不仅光明正大陪伴骨头，还有说有笑，情意绵绵，要说这中间没出什么事他是怎么也不信的。也是他低估了白子画的疯癫程度，高估了他的品性，竟连逼迫控制之事都做得出。看来，五百年时间到底没让他白熬呢。

真是，又疯又狂又卑劣......

东方彧卿一通明嘲暗讽下来，白子画只字未答，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但周身的气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冷气外放，威压迫人，不多时便将屋子变为了初九寒冬，凛冽冻人。

白子画一生鲜有敌手，但这个东方彧卿属实让他忌惮，若非时机不对，他还真想...杀了面前人。

三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药方突然递来，东方彧卿皮笑肉不笑的拍拍他的肩，视满屋杀气为无物。

“上仙好歹是上仙，该分得清轻重缓急才是，你想杀我我知道，但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三张药方你拿去，往后按着药材和分量煎药，每天一碗，连喝一月，稍后我会让人把煎药的工具和药材都拿来，后续就全靠你自己了。”

屋子过于阴冷，骨头的肉身和灵识体又不能没人照看，左思右想让白子画自个儿在这煎药最好，他与骨头向来亲密，明里暗里的牵引力不可忽视，有他坐阵，魂体聚集总能快些。另一方面，他是个修为深厚的仙，又负有不死之身，既能长时间待在这煞气满盈之地，又能云淡风轻烧火煎药，事事不需人操心。如此，他方能安心准备后面的诸多事宜，双管齐下，效率最高。

白子画扫了一眼药方，眉头微拧。

“又要放血？”

这药方上的药材没一个平常的，一眼望去尽是千年灵药与珍稀药材，但都有同样的补血益气功效，东方彧卿这番行为明显又在打他血的主意，只是不知是怎样一个取法，小骨肉身尚在百米地下，上面这些花全是灵识体，聚魂三月，少有进展。

“的确需要，只不过这一次要的量更大些，尊上若不每日喝药，恐怕供血不足。届时，你自己晕了事小，耽搁了骨头苏醒事大，骨头的魂魄本就破碎重聚过，离开肉身越久风险便越大，这一点想必不用我多解释。”

白子画剑眉紧皱，心下担忧更多。

虽然不喜东方彧卿，但在小骨的事上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东方彧卿既然参与了小骨的复生，那他定然知道怎样是对如今的小骨最有利的。魂魄破碎之人本无重来可能，但小骨偏就回来了，她的神魂曾遭受过不可逆的重创，相遇之初便有受伤。按东方彧卿的意思，小骨三魂六魄离体，目前正处于无意识无指引的状态下，一旦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或中途出了什么事，再想完好无损的回归肉身就难了......

事情，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