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下遮阳板，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涂上最浓郁的复古红。

黑色卷翘的睫毛，眼线上扬，嘴角浅浅上扬，仿佛都带着三分讽意。

从副驾驶上拿过包，推开了车门。

最后从后备箱取出一个礼盒袋子，里面是三支红酒，白的太烈，她可不爱喝。

白色的衬衫搭配黑色的西装外套，黑色的长裤，黑金斜挎包，长发都被皮筋扎在了脑后，干净利落，手里提着的白色的礼袋。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更像是去干架，而不是应酬。

来过这的次数也不算少，轻车熟路，不用找服务员就能知道包间的位置。

她可是提前了十多分钟到的包间，约定的时间是六点，把酒拿给服务员去醒酒，用醒酒瓶装上来，放好红酒杯。

还不忘提前告知了方可，在七点四十的时候就要打电话过来。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问一答的聊天。

当门被推开，姜柠就熄掉了手机的屏幕，脸上换上笑脸迎上来人。

“贾主任……”

六点到了，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菜品也跟着陆陆续续地呈列上台，一群平均年龄都已经到了40加的男人。

还有人带了家属，一家三口来的，小男孩身上穿着校服带着红领巾，自打一坐下就嚷着他妈要拿手机，拿了手机就没有抬起过头。

而本来，这个社区算不上多大，是个旧社区，旧也有旧的好，老年人占比多，对她的项目推行还是有一定的实验价值。

只是一个小社区，带家属的也就算了，带酒友来的算什么回事啊喂！

这原本预算的是四五个人，好家伙，现在一、二、三……八个人啊！

“诶哟，小姜是吧，我这路上刚好遇到我几个朋友，一起吃，你不介意吧！大家都认识的，对吧！”

啤酒肚一号率先发言，其余的几个也都跟着起哄了一下，纷纷应和，“是啊是啊！大家都是朋友！”

姜柠抽了抽嘴角，脸上的笑都僵了，感情就她一个外人是吧。

呵呵，她能说不介意吗？

“没关系没关系。”

没关系个头啊！

谈事情的最好时机，是在吃到后半段的时候，一上来就谈，就怕这饭，吃都吃不下去。

与其说这是一场协商宴，不如说是他们的酒鬼聚会。

聊着老套的话题，时不时还要拉扯上她。

“小姜啊，你们这一辈就是活得太精细了，像你这么懂事的都没几个了，我看好你啊！一定前途无量！”

姜柠带来的三瓶红酒当然不够他们干的，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这群老酒鬼也都自己带了好几斤白的和自己浸的酒。

这顿饭吃到这里，当然，也都算不了什么。

姜柠的隔壁就是那一对母子，两人的互动她是最清楚不过。

这小红领巾吃东西又挑又捡，吃得满桌子都是，他妈看样子年龄也不大，也就四十出头的模样。

一边小声地叮嘱他慢点吃，一边还要忙着给自己的丈夫添酒。

话题也不知怎样聊到了那群人的一位共友，这位母亲便说了几句话，而她的丈夫立马把酒杯往桌面用力一放，声音极响。

比起姜柠的愣住，其他人反而好像熟视无睹，男人立马转过身，满脸都是酒气上脸的红意，手指指着那位母亲。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教过你的都忘了，听不懂人话是吧！不会说就别给我胡说八道！”

女人一直低垂着头夹菜喂到儿子嘴边，“好好好，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男人还是不解气的说了几句算不上有尊严的话，直到被隔壁的人劝酒才作罢。

姜柠和她只隔了她的儿子，还是清楚地看见了她低头那一瞬里，眼角的泛红。

而她的儿子对这些反而好像并不意外，更像是，习以为常。

就连她左手边的另外一位女士也只是犹豫不语，但她也看到了对方眼里明明还是很担忧的。

担忧？

这种情况下，除了担忧，更多的是愤恨。

“来来来，小姜喝啊喝啊！”

姜柠压下喉间隐忍的怒意和骂意，还是端起了酒杯。

只是，这酒杯为何这么重。

“贾主任，我这项目还得要您多多帮忙了。”

“害，要我说啊，你们搞这东西有什么意义呢，又没钱又费力，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想问题怎么这么简单呢，你们老师没教吗？”

嗯？

嗯嗯？

好想一拳打爆这个世界啊！

姜柠舌尖戳了戳腮帮子，嘴角一扯，这狗东西是什么意思，吃了她的好处，现在想翻脸不办事是吧。

幸好她刚才龙虾也吃了两，肚子差不多饱了。

“贾主任，说句不好听的，这有钱还没命花呢，这项目虽然赚不了什么。

但能积德，您也又孩子，指不定您的功德还能让您儿子中个状元呢。”

呵呵，她看是八成不可能的事情。

“你这说的也有点道理啊！不愧是文化人，这说话都句句在理啊！你放心，你说的这个事啊我一定给你办妥了！”

贾主任一张脸黑中泛红，听了姜柠的话沉思了一会，忽然大笑说道。

姜柠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种这么没有逻辑的话，骗骗这些酒鬼还是很管用的。

姜柠见事情差不多妥了，眼睛就开始飘忽，不自觉地就会观察周边人的神情打扮。

虽然社区好歹也算半个政要单位，但是老一辈的年代，一人做官，全家繁荣，直接一个接一个的塞到单位里的角角落落。

堪称“家族企业”，即使到了近些年来再怎么大换血，却也逃不开他们的爪牙，受他们栽培，还是无可避免地变相为他们服务。

依据她的了解，这个贾主任就是靠自己父辈塞进社区混个名堂当当，这一当又是好几轮的岁月过去了，还混到了主任的级别。

“小姜啊，你这有对象没啊，你看看我这朋友，够英俊潇洒吧，可多女的追呢！”

贾主任拉着一个酒友走到姜柠面前，那人虽然比贾仁年轻一点。

但也就一点啊！

能不能要点AC脸啊！

谁家的英俊潇洒这样用啊！只能说长得挺符合人的标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而已。

这位大哥你还这么娇羞是怎么回事！

姜柠拿酒杯的手都在抖了，尬得抖。

好在这时，桌面上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