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转瞬而至，杨雨萧独自坐在屋檐下，春雨微凉，却是她最喜欢的天气。她喜欢下雨，尤其是在外面乘坐马车的时候，遇到下雨天总是会掀开帘子，看着路上没带伞和斗笠的人们慌乱地奔跑着，寻找一片能为自己遮雨的屋檐，而她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平静地看着这一切，那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候。

被雨水冲刷得亮晶晶的院门突然被人推开，她原以为是香莲，便懒得起身。谁知从门外闪进来的人却是薛青廉，他打着一把油纸伞，另外一只手徒劳地提着已经被雨水浸湿的袍子。杨雨萧急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老爷。”

“无妨，你坐下。”薛青廉一边说着，一边将伞递给迎上来的竹叶，随后直截了当地问道：“秀山跟我提起一件事，是不是你的主意？”

杨雨萧虽然早有准备，心还是提起了半截，颔首道：“是。近来老爷为人才市场的事一直奔波，我也略有耳闻，那日独自坐着，突然有了这蠢念头，便与哥哥提了一嘴，若是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还请老爷恕罪！”

薛青廉握住她的手，语气温和：“恕什么罪，这法子是极好的！说起这人才市场，虽说一开始颇有成效，可这半月来，未应召的百姓多达几百人，小商户基本都把人招满了，那些豪族倒是想多招些人，可要求太高，那些百姓大多是白丁，别说应召了，就连人家门槛都摸不到。我正想法子呢，萧儿便替我分忧，想到了这么一个好主意！”

杨雨萧心中暗喜，面上却谦逊道：“妾身只不过一妇道人家，能想出这个法子，都要归功于老爷平日的教导。只是不知是否可行，毕竟若是真将培育人才的地方建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呢。”

薛青廉拉着她回到房中坐下：“虽然需要些工夫，倒是也能建成。眼下快到谷雨了，天气愈发暖和，也不愁炭火，随便找个宽敞的地方就行。至于负责培育的，由官府发放报酬，学期为三个月，分批进行，若是之后雍州用不了这么些人才，还可以引到外地。我已上书向圣上说明了这件事，若是能得上面的支持就是锦上添花了。”

薛青廉如今正春风得意，人才市场的事情传到了京城，引得圣上夸赞，并下文让其他州府纷纷效仿，为他的政绩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然，他也没忘了此次事件真正的功臣，连着宴请了赵墨珏三天，喝得赵墨珏现在一看到酒就想吐。

故而培育人才的事情必定会得到圣上支持，甚至百年之后在史书上也会有他薛青廉和人才市场的名字，这可是无上的荣光，让他如何不喜？

杨雨萧眼珠一转，又道：“恕妾身多嘴，培育人才固然是好，咱们官府也得在结业后给他们发放相关执证，也算是个凭据。这样一来，他们往后不管去哪里做事都能用得着！”

薛青廉连连点头：“这法子好，也省的乱了套。不过萧儿既然有这样好的主意，为何不亲口告诉我？你哥哥那人你是知道的，若非本官一再追问，他就要把这功劳揽在自己头上了！”

杨雨萧顿了顿，随后蓦地红了眼眶，哽咽道：“妾身自知惹怒了老爷，原本已经没脸再出现在老爷面前。但既然有了主意，为着那些百姓，也必须让老爷知道这事……老爷，你可知妾身有多想你吗？”

薛青廉心立刻软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杨雨萧蠢是蠢了些，但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更何况她之前犯的错追根究底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懒得去计较。

他将杨雨萧搂进怀中，虽是白天，依旧一室的好春光。杨雨萧复宠的事不多时便传入了姜荷的耳朵里，可她现在已经无心去调侃，因为杜飞扬那边有了更大的收获。

他观察了于荣兰那边这么久，先是查出于荣兰派了人去青州，再是发现姜永严身边的小厮频繁出入姜府。第一件事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于荣兰想在青州寻找其他三房的错处，加以利用，可如今那派去的人迟迟未归，也不知有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可这第二条就耐人寻味了。于荣兰和另外三房势同水火，平日不掐架就算烧高香了，怎么姜永严还上赶着派人频繁出入她家呢？

见姜荷面露疑问，杜飞扬压低了声音道：“初次之外，我还发现于荣兰身边那个丫鬟见了段老四，带回来好大一个盒子。”

“段老四？”

杜飞扬解释道：“段老四之前是咱们雍州仁心医馆的郎中，但背地里却做着买卖神仙膏的生意。几年前有人告到官府，说他在药里放了神仙花，病人只要断了他的药，便生不如死，形同枯槁。当时朝廷刚刚下发禁卖神仙膏的文书，便将这段老四捉去，好一顿大刑伺候。可这段老四命大，硬是挺了过来，不过从那开始便不怎么露面了。”

神仙膏？

姜荷大吃一惊，那不就是鸦片吗？那神仙花想必就是罂粟了。这段老四，身为医者居然干出这样的勾当，当真是其罪可诛！

“那他现在还在贩卖神仙膏吗？”

杜飞扬点点头，神色严肃了几分：“受神仙膏毒害的人不胜枚举，虽然个个恨段老四入骨，但毒素一旦在体内发作起来，段老四就是他们的神。故而其中还有利润可赚，段老四没了医馆的营生，岂能再让这条财路在手里断了，是以一直在私下贩卖。”

姜荷想到了另外一点：段老四之前是被人报过官的，那么没道理他如今私下贩卖这么长时间的神仙膏还能安然无恙。除非背后有高人在保着他，如今看来，那人怕就是于荣兰。

不，不只是于荣兰，或许还有别人。毕竟于荣兰不吸神仙膏，她如今同段老四打交道是为了给姜永严供货，但在这之前完全没有保护段老四的道理。

要想明白这一点其实很容易。于荣兰无非就和两波人打交道，一是雍州城的豪族们，二是知州薛青廉。而薛青廉交好的不止于荣兰自己，而是整个姜家，若是姜永严想要神仙膏，大可以自己去找薛青廉，没必要中间还要通过于荣兰。

那便是雍州其他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