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荷一往深想就恨得牙痒痒。豪族之所以要保护段老四，要么是他们的家族里有人吸食神仙膏，想保住段老四这个货源。要么……他们才是贩卖神仙膏的幕后黑手，而段老四，只不过是他们的爪牙罢了。

如果是第二种，那幕后黑手真可谓是丧尽天良。

整个雍州城，到底有多少人被这神仙膏毒害了？

她压下心中的种种思绪，说道：“我认为于荣兰是在给姜永严供给神仙膏。这背后的目的不言而喻，咱们暂时不要插手，静观其变就是。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谁在背后保着段老四，杜公子，这个可以查到吗？”

杜飞扬犹疑片刻，道：“可以倒是可以，但可能会费点功夫。况且我担心那幕后之人是我们惹不起的人，还是不要冒险了。”

姜荷点点头：“是我想的不周全，忘了这回事。那么杜公子，还要麻烦你继续盯着姜府那边，看起来于荣兰要下一盘大棋了。”

杜飞扬自然应下，往后几日继续在暗处盯着姜府，这一盯还真被他发现了门道。

这一日，姜永严亲自登上了大房的门，与几个月之前的神采奕奕不同，此时他形容枯槁，面目犁黑，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姜莘见了他，登时吓了一跳：“四……四叔，您怎么来了？”

姜永严懒得敷衍她，直截了当问道：“你娘呢？”

姜莘垂眸掩饰住自己眼中的嫌恶：“我娘在园子里，四叔同我来。”

姜永严搓了搓鼻子，闷声应了一句，随后跟着姜莘来到花园。于荣兰正在煮茶，见状微微吃了一惊：“四弟，你怎么来了？莘儿，你先下去。”

姜永严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大嫂，我那里的神仙膏早就用完了，怎的还没送过来？”

说的好像谁欠了他一样。

于荣兰扯出一丝笑意来：“四弟，别怪大嫂说你，这神仙膏虽然用起来好，但你也该适可而止些，别当饭吃，否则会上瘾的。”

姜永严烦躁地一挥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上瘾了，不然何必巴巴跑到你这里来？大嫂，弟弟实在扛不住了，你若是不想帮我，那便告诉我那贩子的住处，我自己去找他！”

于荣兰哀叹一声，苦兮兮地说道：“四弟，真不是大嫂不想帮你。实在是……我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并不知那段老四住在哪，不止是我，你大可以满雍州问问，没人知道他的去处，都是通过七弯八绕的关系认识的他，他再到家里送货，绝不透露自个儿的行踪！这不，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我家没了进项，觉得我买不起神仙膏，便不再上门了。”

绣坊的事，姜永严也是知情的。他不由抱怨了一句：“大嫂你也真是的，大哥没了，艾丫头嫁人了，荷丫头不知所踪，家里就一个莘丫头能给家里挣钱，你怎么就让她离开绣坊了呢！”

于荣兰挤出几滴泪来，哽咽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我也想让莘儿好好待在绣坊，可有人就是看不惯她！莫说她以后要成官夫人的，就说她只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绣坊那几个就忍心这么欺负她！若是我还让她待在绣坊，那不就是任她在虎狼窝受磋磨吗？”

姜永严犹疑道：“这……你是不是多虑了？大哥刚没，二哥和三哥都会照应莘丫头的……”

“照应？”

于荣兰哭得更厉害了：“四弟，你方才可看到莘丫头脖子上的伤疤了？你说，姐妹们拌两句嘴也是寻常，那菡丫头下手竟如此狠辣，竟然给我们莘儿破了相！还有那恒儿，几年未见，那孩子竟如此不成样子，上回春怡坊那批生意，明明是他没盯紧，却把过错全往我莘儿身上推！那孩子难过了许久，若不是我看得紧，怕是都要寻短见了！！”

这话她也就能骗骗姜永严，姜莘脖子上的确有道伤疤，却是上回和陆恒厮打时伤到的，管姜菡什么事？

更别说因为生意的事情寻短见了，那件事发生后，她不到三天就全忘了，怕是现在都想不起程妈妈的模样。

姜永严的儿子也在为绣坊做事，不过主管的是绣线和布料的运输，并不管绣坊里面的事，故而对这些事也是知之甚少。

姜永严半天没说出话来，于荣兰继续控诉着：“他们不过就是打量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现在整个雍州城都知道我们家是姜氏里最落魄的，别说旁的，就是平日都没有人敢上门做客，生怕我们借银子！

但是老四，他们心肠坏，我却是知道你生性纯良。想当初你才那么一点点大，娘和爹平日要出门做活，是我常去照顾你，洗衣服做饭我都做了，把你看的和我亲弟弟一样！若是有余力，我怎会看你如此难受而袖手旁观？实在是……”

说罢，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姜永严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想起过去种种，也颇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从他记事起，于荣兰就总是出现在他家里，除去洗衣裳做饭，还会常常哄他睡觉。对于儿时的他来说，最熟悉的味道不是母亲身上皂角的清香，而是少女时期的于荣兰身上荷包的香气。

那时候，打死他都不会想到今日这番局面。

他突然一股义气涌上心头：“大嫂，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去办，我会说服二哥他们主动把莘丫头喊回去。你们孤儿寡母过得艰难，我们做叔伯的应当多照应才是，这才是一家人！”

于荣兰抹了抹眼泪，欣慰道：“老四，有你这句话，大嫂心里就好受多了。对了，上回送来的神仙膏掉进箱子里一点，我还没顾上清理。若是你不嫌弃，就……”

“不嫌弃不嫌弃，大嫂，快给我吧！”

姜永严眼睛一亮，一边说着，一边将腰间的烟袋掏了出来。于荣兰让溯兮去拿了那点神仙膏过来，姜永严一把掀开盒盖，塞进烟袋里就抽了起来，神情迷醉而癫狂，看得溯兮后背一阵发毛。

而于荣兰看着这一幕，从心里发出一阵冷笑——

姜老四，怕是彻底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