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缘西份
作者:瓜哥 | 分类:现言 | 字数:2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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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chapter39
“姓名?”
“西门晋。”
“年龄?”
“二十一。”
“事发时, 是不是只有你和崔先生在现场?”
“是。”
一连三个问题,西门晋都十分平静地答完,直到第四个时, 他淡漠的面孔终于出现一丝松动。
“请问当时是否是你将崔先生推下去的?”
“……”西门晋定定地坐在那里, 一声不吭。
“请问你与崔先生的关系是什么?”
“……”
“……”问话的警察有些不耐烦了, “那么崔先生为何会单独与你在那边?我们也看了监控录像, 是崔先生将你拉过去的, 是为了什么?”
“抱歉,”西门晋淡淡说道,“私人原因。”
“……OK, 这些我们自己查,”警察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了几句话, 又问, “据目击者指认, 当时站在崔定国对面的那个人在他掉下的那一瞬手是伸在外面的,也就是说, 在他坠楼的那一时刻,你的手是伸在外面的,是吗?”
西门晋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手指看,面无表情:“嗯, 是的。”
“西门先生, 你当时是刚刚推完崔定国吗?”
他抿了下唇, 眸色深深:“不是。”
“那你当时是要救他?”
“……是的。”
总算问到了一些有用的事情, 警察稍稍松了一口气, 刚刚被西门晋的态度激起的火气也降下去了些。
“可是保安赶到的时候,听崔定国先生喊你要杀他, 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晋一动不动保持着沉默。
这是个有资历的警察,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他的这一辈子都没遇上过什么大事情,本以为能够安然荣退,没想到临到头来还掺上这么一码事。
本来就有点糟心了,又遇上对方这态度……他皱了下眉,在前一条“西门晋承认是为了救崔某”的笔录上画了个圈,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警察用圆珠笔敲了敲笔记本,说完却并不起身,而是隔着桌子盯着西门晋看,下了结论,“是这样的,西门先生,以你目前的表现,你已经被列为了杀害死者崔先生的嫌疑人,在事情查出之前,要一直留在警方的监控范围之内,可以去学校,但不要离开本市。”
西门晋点了下头,面孔隐藏在昏暗的室内,看不真切。
东门越和姜戈陈子凡一直等在审问室外面,他趴在玻璃上——这块玻璃是单向透明的,里面看不到外面,只是外面虽然能看到里面,却听不到里面人说的话。
他看了半天,只看到警察大叔一直在说什么,而西门晋态度则相当不配合,大多是点下头,偶尔才开口,也只有寥寥几个字。
隔着玻璃,东门越也能感觉到警察大叔头顶上冒出的缕缕青烟。
过了不知多久,问话总算结束了,警察大叔先受不了的拉开门走了出来,等在门外的一个警察连忙跟上去,临走前,东门越很清楚地听到警察大叔在大发雷霆:“奶奶的,就算国家给他沉默权,也不能这样用啊!要都这样,还问个屁啊!”
东门越小小地囧了下。
这时,姜戈已经走到门边,屈起食指敲了下门框,对依旧坐在里面的西门晋道:“阿晋,回去了。”
西门晋隔了一会才有些反应迟钝地抬起头。
“嗯。”
他应了一声,想从凳子上站起来,谁知站到一半,腿上突然一软,整个人都往下跌去。
姜戈一惊,连忙大步上前要扶住他,谁知东门越比他还快一步,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西门的胳膊。
“没事吧?”
凑近了,东门越这才发现西门晋的脸色苍白的可怕,眼珠极黑,黑与白相衬,显得格外凌厉、也格外单薄。
他心中猛的一跳,从刚刚见到叶义澜的那一刻开始,那股不详的预感就始终没有消散。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演越盛。
“我没事,坐久了,腿有点麻,”西门晋摇摇头,让他松开手,然后抬头对姜戈喊道,“帮我把我的手杖拿给我。”
刚刚在进去之前,所有金属物品都丢在了外面。
东门越被他晾了下,心中钝钝的一痛,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西门晋察觉到了他的僵硬,抿了抿唇。拿到手杖,几人鱼贯而出的时候,他忽然拉住了东门越的胳膊。
东门越一愣,站定,回过头来看着他,眼中受伤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收敛好,看得西门晋心中一窒。
他暗暗叹了口气,然后手缓缓下滑,最后握住了东门越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东门越手指有些颤抖,瞳孔猛的放大,里面盛满了惊喜和不可置信。
西门晋专注地看着他,唇角渐渐上扬出一个极淡的弧度,露出这一天中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然后轻声开口。
“谢谢你,东门。”
出了警局,姜戈示意陈子凡先进车,然后看向东门越二人:“你们今晚要回学校吗?”
东门越点头,西门晋却说:“我不回去了。”
姜戈有些诧异:“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
西门晋看了眼身后,有两名便衣警察正坐在车里盯着这边看。他收回目光,摇摇头:“不方便。”
“那你跟我们回J市吧?”
“我去不了,姜哥,”西门晋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的嫌疑没消,不能出N市。”
“嫌疑?什么嫌疑?”东门越想起今天下午看的那个报道,皱起了眉,一直等姜戈开车走了,这才问道,“是在怀疑你杀了你爸爸吗?”
“……他不是我爸爸。”西门晋语气有点冷,然后突然回身重新往警察局内走去。
东门越连忙跟上:“你去干嘛?”
“有点事。”
西门晋有点事,是真的有点事。
他找到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问道:“崔定国先生的遗体在哪?”
“因为到现在还没联系到家属,所以遗体正停在家和医院的太平间里。”
再次出了警局,东门越问他:“你要去家和医院吗?”
西门晋面色复杂地盯着有些昏暗的天空,还没说话,东门越已经扯着他到路边坐下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消炎药水和棉签,叹道:“不管怎么说,你先让我帮你把手上的伤处理下吧。”
西门晋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伤。
“不用……”他刚开口,东门越已经把他手拉了过来,平摊在自己眼前,不满的哼哼道:“这还叫不用?你看看,要是不处理,发了炎可怎么办?”
“……”西门晋明智地放弃了挣扎。
他的手掌心血迹斑斑,因为到现在各种事情还充斥着他的大脑,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处理,渐渐地也就忘了,现在看到,才又觉得一阵阵的抽痛。
东门越取出棉签,蘸了药水擦去手上干涸的血迹,然后狠狠皱了皱眉,小心地把他手移开,站起身:“你手上还扎着许多碎玻璃,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买个镊子回来帮你取出来。”
谁知走了没两步,他又退了回来,一把拉起西门,不由分说道:“我们还是先去酒店订个房间,再让人家提供医药品和镊子吧,在外买的不消毒用着不放心。”
被他拉着走在身后,西门晋心中渐渐渗出一丝暖意。
又是这样的姿势——他在前,他在后。
似乎自己常常被他拉着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做各种各样的事。
走了一会,他轻声问,声音比白日要轻松好多,“你的药水打哪来的?”
“刚刚在来的路上让姜哥停车我买的,”东门越回头笑了下,“他们都说你没受伤,我那时看到你手心有血,还是不太放心。”
酒店提供的医药箱里面配备果然齐全。
东门越取出镊子,在点燃的蜡烛上烧了一会,然后坐到床边西门晋的身边,拉过那只受伤的手,很小心地把所有碎玻璃屑都取了出来。
拔第一块的时候,西门晋手臂很明显地抽搐了下,东门越表现得比他还紧张,连忙问:“是不是很疼?”
“也不是……”西门晋看着他紧张的模样,眼底氤氲出丝丝笑意,“刚刚没准备好,你再夹吧,我不会动了。”
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东门越手也不抖了,很迅速的把所有玻璃碎渣都挑了出来,然后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摒着呼吸。
他松了口气,抬头看向西门,却见他紧紧抿着唇,鼻子和额头上都渗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显然方才是硬撑着不动的。
见到东门越看向自己,他还弯起唇笑了下。
不知何时,他在自己面前笑的时候总是很多,因为痛的时候从来不说痛。
东门越心中一酸,他收起药箱,缓缓在西门晋面前蹲下,拉着他的手,抬头盯着他,眼中是不容质疑的坚定和认真:“西门,你以后如果不是真心想笑,那就不要笑了。”
西门晋唇畔浅淡的笑一滞,就听他继续说道:“因为,我希望你以后可以笑得痛快,那些不痛快的,我会和你一起解决。”
我希望你以后可以笑得痛快。
西门晋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动人的话。
“所以,”东门越不是第一次向他伸出手,却依旧如第一次那般真诚,“我希望你可以试着……把所有都交给我,让我和你分担。让我陪你走过人生剩下的所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