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缘西份
作者:瓜哥 | 分类:现言 | 字数:2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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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chapter40
东门越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你只能用扯淡的态度来面对操蛋的人生, 不然你根本操不过它!
“你再让我想想,等这次事情解决了,我会告诉你答案。”
那时, 西门晋在听完东门越的恳求后, 认真地想了好久, 然后浅浅的笑着, 这样回答。
东门越高兴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他当然会等, 他说过的,只要他愿意让他等,他就会等。
那时天真的他完全忘记了人生蛋疼的尿性, 一时太过乐观,一不小心就乐极生悲了。
时间一晃又是五年。
距离西门晋退学入狱, 已经过去五年多一点、六十一个月、一千八百五十七天。
秋高气爽的日子永远是最深得人心的, 周末放假的时候, 东门越开着二十岁生日那天父母送他的银灰色保时捷回到J市,李茹早就带着顾嫂烧了一大桌子菜, 欢喜的像是过节似的,连东门自华都回到了家中。
“越越啊,最近怎么样?我记得没错,你实习期快到了吧?”
饭桌上,李茹一副标准慈母的派头, 一边不住地给东门越夹菜, 一边询问着自家宝贝儿子的近况。
“嗯, 没有意外的话, 下一周就转正了, ”东门越看着碗里快堆到他鼻尖的菜,哭笑不得, “妈,别夹了,你是喂狗还是喂儿子呢!”
李茹无辜地眨眨眼:“有什么区别么?”
东门自华清了清嗓子加强自己的存在感,“怎么老给儿子夹菜呢?”
李茹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天天在家见到你,还要给你夹么?”
其乐融融地吃完饭,东门自华拿过西装搭在手臂上,一边理着衣襟一边道:“今天和吴局长约了见面,我先走了。”
李茹有些不满:“儿子工作忙,难得回来,你就不能在家待一段时间么?!”
“对不起,有急事,”东门自华在李茹面颊上亲了一下,哄道,“乖,我晚上回来。”
当着儿子的面被这样轻薄,纵然脸皮再厚,李茹也有些不好意思。而东门越则很识趣地一直低着头扒饭,那副样子恨不得要把脸都摁到饭碗里。
“越越,你现在还是单身吗?我看你柏阿姨家的小女儿挺不错的,长得又好,也才毕业,现在在她爸爸公司当总监。你哪天有空见一见?”东门越已经有五年都没提过对象,李茹自然而然以为他已经和西门晋分了。
本来嘛,就算年轻时对同性有点兴趣,长大了都会想明白的。
她虽然当初没反对东门越追求西门晋,其实并没有怎么看好。而现在,儿子也毕业找到工作了,她这个当妈的终于开始担忧起儿子的终身大事了。
东门越正在吃最后一口饭,听了这句话动作一顿,放下碗筷:“妈……我自己有数。对了,下午我还有事,就先回N市了。”
李茹很受伤:“难得修一次假,有什么事啊?!”
东门越脚步没停,边往外走边笑道,“妈,我真有事,下次再回来看你!”
他有事,是真的有事,头等大事。
一出门,迎面吹过一阵凉风,带着秋天固有的萧瑟,陡然扑在脸上有些刺疼。
他眯了下眼,抬头看天空。
晴空万里,连一丝云絮都没有,一只飞鸟高高地飞过这座城市,消失在高楼大厦掩盖的边缘,了无痕迹。
一如这五年的时间。
一晃而过,什么也没留下。
他打开车门,低下头扣安全带时手指有些发抖。
今天,是西门晋出狱的日子。
五年前,那群警察本来查出西门是崔定国的亲生子之后、就因为证据不足而放了人,却在转天就把西门捉走了,将他以故意杀人罪拘留。后因死者崔定国也有一定责任、犯罪情节较轻而判了八年有期徒刑。
这些年西门表现良好,减刑到五年,今天正是他出狱的日子。
将车停在监狱对面,东门越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倚在车门上,一腿蜷曲,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静静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站了一会,一条腿有些酸,他便换了另一边的腿。
风有些大,刘海发梢总被吹到眼睛里,他却懒得伸手去理。过了不知多久,他看着看着就有些不集中,目光游移到一旁的一颗老梧桐树上。
枝梢的树叶几乎已经全部被吹掉了,只剩下星星点点的两三片枯黄的叶子挂在上面,在风中摇摇欲坠。
今年的冬天来得有些早,他想。
又过了一会,这条腿也酸了,他又换回去。在口袋里摸了会,摸出一包香烟,还没拆封。
他前几年才学会抽烟的,烟瘾不算大,也不小,觉得烦闷的时候就会抽两支,用尼古丁麻醉一下神经。
点燃香烟,烟草在火星里慢慢焚烧成灰,青蓝的烟一缕一缕地上升,转瞬就又被风给吹散在空中,了无痕迹。
这个世上有什么能留下痕迹?
他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来,看着烟在眼前吹散,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不知从哪看到的一句话:人生就像打电话,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
这一生,他和西门明明很早就相识了,却似乎总没办法在一起,聚少离多,还是被坑爹的命运狠狠坑到不得不离!
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死,但如果可以,真希望他能活得比西门长一点。这样就可以花最多的时间,陪在他身边。
一直抽到第八根烟,监狱的大门终于从里面被拉开了。
两名狱警站在门内,一名高挑而又瘦削的男子从里面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东门越心中一紧,忽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香烟这时烧到了手指,他被烫回过神,连忙丢掉烟头,有些僵硬地站直了身子。
男子穿着条纹囚服,衣服像是大了一号,空空荡荡套在身上,风吹过便摇摇摆摆,像极了枝头上挂着的树叶。
他一出狱门,先是停了一会,仰头看了看天空,露出瘦削而尖锐的下巴,然后缓缓低下头,平视前方,这才看到马路对面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的东门越。
他很明显地怔了下,大概在监狱的这些年太过枯燥机械,连思维都比从前慢了许多,过了好大一会,才缓缓回过神来,伸手压了压衣角,向东门越走来。
一直走到距离东门越一步远的地方,他犹豫了下,然后站定脚步,脚跟合拢,脚尖分开成六十度,比东门越这个常年训练的刑警站得还要标准。
东门越弹了下手指,压住心中因五年不见而变得陌生产生的不安。
他知道现在不应该保持沉默,这样会让双方都陷入尴尬的氛围。他很想很自然地笑着,像从前那样打招呼。
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喉咙又干又紧,如果那样做,肯定比罗伯特机器人还僵硬。
见他一直不说话,西门晋抿了下唇,有些局促地微微垂下眼。
东门越却因为他这个动作而出了神——五年前,他就一直有这样一个小动作,在紧张或者其他情况下,抿一下唇。
原来现在不只是自己觉得紧张。
心中一直揣着的陌生和无措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
东门越微微笑了下,正要说话,面前的男子却先一步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声音很轻,依旧透着浓浓的不安,有些沙哑,一点都找不到五年前那个青年清越嗓音的痕迹。东门越顿了顿,转身打开副驾驶的门,“先上车吧。”
等西门晋进车坐好,他才绕到另一边,打开门自己坐了进去。这一次扣安全带的时候,心中是一片宁静。
“五年前。”
他开着车,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忽然说道。
西门晋愣了下。
“准确的说,是一千八百五十七天之前。”
那是自己刚刚入狱的那晚——西门晋这下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刚刚那个问题,他身子坐得很直,手搭在膝盖上,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东门越没有丝毫犹豫,笑着应道:“嗯。”
一千八百五十七天之前的那个晚上,西门晋最后一次受审,他在法庭上拒绝反驳所有的指控,最后被判入狱八年。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他抽了人生中的第一支烟。
第一次抽烟的感觉很不好,鼻腔口腔里呛得到处都是,但那个晚上,他坚持抽了整整一包。
一个人,缩在银行取款机的隔间里,一边拼命的呛,一边拼命的抽。
后来就迷恋上了这种味道。只要一个人的时候,想起有些事,就会格外想抽烟,在烟雾缭绕中麻醉自己,可以不那么难受。
每个事情都有一个存在的理由,而有些事,时间长了,就会成为习惯,但现在理由回来了,他想,这个习惯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西门晋静静地看着窗外,路边是再寻常不过的观赏植物和一些平房小区,他却看得目不转睛。
东门越余光总是忍不住落在他身上,见此心中便是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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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送的,”东门越笑笑,“是不是有点太拉风?我早就盘算着要自己攒钱买一辆了。”
“我们现在去哪?”
西门晋这才想起问这个问题,东门越转了一下方向盘,汽车拐了一个大大的弯,驶入路边的一个小区中,停止、熄火。
“到了,”他轻轻握了一下方向盘,“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