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仲郎等十八人几乎各个带伤，每个人都脸上都写满了疲倦。

但看到忽然有人出现，而且他们还完全没发现之后，他们依旧下意识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小心戒备。

李疏鸿则神情淡然坐到了他对面。

这白发老头见李疏鸿并未开口，于是面带好奇问道：“你不问老夫名字出身来历？”

李疏鸿也收拾好心情回以一个轻松的笑容，“在下不需要知道死人的名字来历。”

老者一愣，打量他半晌, 忽然失笑摇头，“不愧是你，果然够狂。”

李疏鸿低垂着眉眼，“快吃吧，烤鸡都要变凉了。人生最后一顿饭，凉了就不好了。”

老者果然撕掉一个鸡腿吃了起来，“其实老夫自知不是你对手。”

他这话一出李疏鸿反倒来了兴趣，“那你还来送死？”

“义之所在，义不容辞。”老者表情严肃，十分认真的缓缓开口道，“你这一路杀性太重，搅的整座武林鸡犬不宁，哪怕明知不是你对手老夫亦要阻止你。哪怕阻止不了你，老夫也算尽力对得起江湖了。”

“呵......”

李疏鸿差点儿没笑出声。

不，是他已经笑出声了。

“所以你其实只是为了自我感动就来送死？”李疏鸿乐不可支，“你连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就说在下为祸江湖？那你说说看，在下无缘无故为何要杀那些人？”

老者皱眉道：“他们是为了报仇，或亲朋或好友，或同门或师长。总有人死在你手上，‘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身入江湖自然要快意恩仇才是正理。”

“那么问题来了。”李疏鸿反问，“他们的亲朋好友同门师长为何又死在我手里？”

“因为同样是替人报仇。”老者回答的理所当然。

李疏鸿不屑一顾，“那么最初的原因呢？最早死在我手里的人又是因为什么？莫要忘了，从始至终在下可都未曾主动上门, 从一开始就是他们找上门来的。”

“这......”

老者迟疑片刻，缓缓开口, “是百花宫放出消息, 所有有不少人来寻你抢夺那所谓的绝世神功秘籍，亦或为了‘风花剑’许月华的下嫁承诺。

“据老夫所知，百花宫宫主病逝，所以有两位长老在争夺宫主之位，‘风花剑’便是其中之一。”

“我有什么狗屁秘籍的事情就是另一派放出来的吧。”李疏鸿好似完全不在意，“那你觉得她们为什么针对我？甚至要较劲看哪一派能对付的了我。”

老者一惊，豁然抬头，“莫非百花宫宫主......”

“死于在下之手。”李疏鸿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你觉得为什么她会死在在下手中？”

老者看了看周围警惕看着他的散兵游勇们，又看了眼昭阳。

昭阳露出一个灿烂的纯真笑容，尔后递给他一杯水，“老爷爷，光吃肉太油腻，喝口水解腻吧。”

看着纯真善良的少女，老者忽然有些惭愧。

因为结合他知道的讯息，他想明白了。

“谢谢，真是乖孩子。”

他接过水杯猛灌一口，尔后叹道：“百花宫宫主曾与官府合作过缉拿受通缉的江洋大盗，所以换来了朝廷的认可且不用上税。但与官府合作这种事不少门派都做过，可得到朝廷认可且不用上税的除了佛道之外就那几家超然物外的宗门，百花宫还不够格。想必......她私下里亦替朝廷做过不少事吧。”

这乖巧听话的少女便是那位被送来燕南和亲的公主殿下吧。

若是他所料不差，定是百花宫主被朝廷委托寻这位小公主殿下欲做些什么，结果正好撞到这青衫青年手中......

然后她就死了。

百花宫群凤无首，两位长老为争夺宫主之位便需要足以服众且压过对方的事迹。

有什么事情是替前宫主报仇更能得到人心与威望的呢？

于是她们分别动用了自己的办法引诱江湖群侠来对付这青衫青年。

奈何，他实力太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双。

慢慢的，仇恨越来越大，后来者已经不在乎原本的真相了，他们只想报仇。

或者也为了根本不存在的秘籍以及那位“风花剑”。

而百花宫是名门大派，那些前来报仇的江湖群侠们自然也是武林正道。

此人也确实杀了很多人，所以他是魔头，是必须铲除的武林败类。

“所以......”老者神情复杂，“这都是朝廷的算计，甚至朝廷特意要百花宫主来就是来送死的，因为百花宫不是那种最顶尖的门派可能反噬朝廷，但影响力又足够大，且有两个有野心但实力不相上下的长老。等到势成，最初的原因便无所谓了。”

这是阳谋。

但他想不通，为何朝廷欲置公主于死地？

莫非朝廷其实并不想与镇南王结亲？

其实朝廷的目的是削番？

原来......江湖只是被朝廷利用了。

为了朝堂政斗，就白白牺牲了这么多江湖群侠。

“一开始也许是试探，但后面是将计就计。”李疏鸿淡淡看他一眼，“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吧，先天大宗师，呵。”

他这个眼神还有那个“呵”，简直就是把嘲讽拉满到了极致。

老者梗了许久，最终也只是神情复杂一声长叹，“可哪怕知道这些，老夫也要与你动手。”

因为他也有好友死在这青衫青年手中。

他打算来此寻仇之时与另一位老友金刀老鬼相聚诀别。

当时......一向脾气火爆的金刀老鬼却罕见的保持了沉默，甚至最后劝他不要来。

因为他会死。

还因为这青衫青年......疑似是那位传说中的天榜第一。

但那位天榜第一从来都是主动出击，且直来直去，并不会想那么多。

今日观之，老者觉得他不是那位天榜第一。

虽然实力强的可怕，但应该不是那人。

此人脾气不太好，可金刀老鬼自称与那位武林传说乃是一起喝过酒的过命交情。

按他所说，那位脾气甚好，做事风格云淡风轻且从不动气，就连杀人的时候也是不沾丝毫烟火气。

但这人动手最轻都是砍脑袋，断手碎尸更是家常便饭，简直血腥残暴。

他们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顶多应该有些关系。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来报仇的。

“算了吧大爷，我不杀你。”

李疏鸿摆摆手，“今天见到你这么个蠢货，我心情不错，赶紧走吧。”

这老头完全不在意昭阳，而且也没使阴招，比之前那八个强多了。

若李疏鸿所料不差，之前杀的那八个先天都是类似于百花宫主的情况，属于是朝廷或者说皇帝的打手。

难怪没多强。

这老头感觉比他们猛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老头应该不是皇帝弄来的。

那这种人杀了浪费。

老者皱眉道：“老夫已说了，老夫只是为了好友报仇而已。”

“报什么仇啊，你只不过为了自己心里的自尊而已。”李疏鸿毫不留情的揭破他，“你觉得自己是江湖宿老而且实力高强，所以应该为江湖群侠主持公道。不过若你真为了江湖好才更不该死在此处。

“你死在此处毫无意义，而且你猜朝廷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朝廷要找借口让镇南王除国，嗯？”老者若有所思，“所以朝廷也要趁机利用你扫荡武林？”

李疏鸿面带笑意，“所以劝你回去好好准备，等在下从燕南归来，那些得罪过在下的宗门在下都会一一登门拜访。你若一心寻思，不妨届时再来送死不迟。”

“你要干什么？！”老者先是一惊，尔后马上反应过来，“你要我去告知他们真相，最起码让一部分人放弃。还有，你让我给他们通风报信，让他们避开你。”

他认真看着李疏鸿，“抱歉，是老夫看错了，你并非恶徒。老夫郑重像你道歉，不过好友之仇，老夫必定会报，届时再来领死。”

李疏鸿不置可否，“滚吧。”

老者沉默片刻，忽然道：“既然不打算在此杀老夫，那为何要在水中下毒？”

“啥？”

李疏鸿愣了一下，忽然回头去看昭阳。

昭阳眨巴眨巴大眼睛，满脸纯真。

李疏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