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的恶斗过后,灰烬、冰冻、裂痕，腐朽的植被、断裂的枯树、焦灼的土地,污黑的血迹、迸裂的脑浆,一地焚烧过后的尸体碎块儿。

带着清晨朝气的微风吹过，吹散开来的不是鲜花混杂着青草香。而是让人作呕的尸臭混杂着血腥，弥漫在空气中。即使闻了一晚上，也仍然让人觉得不舒服。

战斗了一夜的人此时却对环境的恶劣完全不在意,横七竖八地,随意躺倒在碎尸旁，他们太累了。

身下就是被丧尸腥臭的污血浸透的土地,那份腐朽的气息似乎早已渗透到了大地的骨髓里。

而他们身上,也满是污黑血迹。

阳光透过云层撒了一地,谭鸣游抬手遮住有些刺目的阳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笼罩在上空,萦绕不去的厚重魔气。阳光耀目，却完全让人看不出充满希望。

谭鸣游喘了两口气，坐起身，拍手唤来所有人的注意。

“都歇好没，歇好了就快去把麻烦解决掉，早点离开这里。”

这地方，真的让人受够了。

谭鸣游估摸着，过了这里，再往前走个一天的路程，应该就能离开魔气的势力范围了。

纵使外面也并非安全的，仍然危机重重。但至少，外面不会让人觉得压抑阴郁。

余进摆摆手，“让我再歇一会儿。”

“体力太差，小姑娘都比你强。”

谭鸣游指得是胡晴雪和傅秋芸，这么激烈地战斗过后，所有人都累的跟死狗一样倒地不起的时候，她们却仍然有力气收拾自己。

余进没吱声，对于被拿来与姑娘相比也不太在意，默默地翻了个身。

一转身，却正对上一小半被砍下来的丧尸脑袋，脱眶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掉落下来，余进烦躁地挥手把它打到一边。

咚一声——

“看着点儿！”不知道是谁愤愤地喊了一声。

显然被打开的丧尸脑袋并没有落在空地上。

这一晚上，所有人都累坏了。

正像谭鸣游要求的那样，谁也没藏私。

一晚上源源不断地丧尸像是杀不完一般，从折磨人的体力，到折磨人的神经。

所有人都几乎被磨得麻木了，从此往后，再恶心的场景，估计都不再能激起他们心中的涟漪。

因为不清楚情况，谭鸣游只带了一小部分人去找源头。

魏宣三、云钦承、炎凛这样受幻觉影响最小的，自然在列。除了他们，还有战斗力排前的童帆、陈云曦、康南、余进，此外，还有为防意外，跟着一起去的有治疗能力的傅秋芸，想要跟去研究考察一下的樊嘉良。

其余的人，却都被谭鸣游留下。

十个人打点好行装，拿好武器，正准备出发。

谭鸣游突然冲着留下来的人中喊了一声，“你看着点。”

被谭鸣游话语射中的那人疑惑地看过来。

“后面。”

那人转过头，原来是脚底下躺尸的同伴醒了过来。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龇牙咧嘴。

手中棒子一挥，咚一声，刚醒过来的人再次被敲晕了。

完成自己的工作后，那人抬头冲着谭鸣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谭鸣游再次强调，“留下的人都打起精神，把人看好了。”

这才放心地带着几人上路。

“不管此去结果怎么样，日落之前，我们都要回来。”

“知道了。”

一行人无声的前进着，习惯了一个晚上腐朽的气息仍是萦绕不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在大路上，如今植被疯长，它更是隐蔽地掩藏在新生的丛林深处。

越往里走，越是阴暗。这里植被太茂盛，阳光不能直接投射进来，只洒下斑驳的树影，依稀为这里带来些光亮。

气氛慢慢变得愈加诡异起来，一时间，如果不是还剩下或清浅或粗重的呼吸声，这里安静的就像是一片荒芜的死域。

这十来个人，都不是没见识过世面又粗心大意的人。这里连鸟叫虫鸣都没有的诡异安静，早就引起他们的惊觉。

“阿游？”魏宣三突然拉住谭鸣游。

“嗯”

谭鸣游点头，止住人们前进的脚步。

他们如今所处的，是一小片果林。繁密的枝叶间，坠着满满的晶莹剔透的果实。

余进也上前看了看，问道，“是苹果？”

谭鸣游点头，认同了余进的猜测。

为什么说是猜测，因为这苹果和他们一路上吃的不太一样。

他们一路上遇到的苹果树，果实圆润，晶莹可爱，透着淡淡的青色，里面隐隐有光华流动。

面前这这些果树，虽然外形与变异苹果树很相似，但果实却是剔透的紫色。而繁茂的枝叶青中带着紫，还隐隐有着朱红色的纹路。

差异之大，让人一时间很难将他们看成一种。

青色还没有完全褪去，谭鸣游细细查看过后，说：“应该是刚腐化不久。”

腐化是末世后的说法，魔气侵入后的动物植物，多少都带着难以掩盖的腐朽气息。

“这里别的植物却早就腐化了。”

在一片早就被魔气滋生的森林中，却有一些刚刚才被魔气腐化的植物，这说明什么？

“都小心点儿吧，应该不远了。”

“可现在却仍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地方。”

谭鸣游看了余进一眼，“在把你弄清醒之前，你感觉到危险了吗？”

云钦承怒刷存在感，“我感觉到了。”

“那你好好当警报器吧，感觉到危险就哔哔哔叫两声。”

其余人扑哧的笑出来，气氛终于放松下来。

云钦承对于充当了气氛调节剂完全不在意，只是一把揪着炎凛的后颈，将它拎到眼前。

“他们笑就算了，你笑什么？知道什么是哔——吗？”

炎凛不满地奋力挣扎，怒踩云钦承靠近的那张俊脸。终于，一用力，踩着云钦承的鼻子，挣脱云钦承的大手，跳回谭鸣游的肩膀上。

炎凛一脚踩得不轻，即便脚上有软垫，云钦承也感觉到有点儿疼。

云钦承揉着鼻子抱怨：“这么依赖你，它是你儿子不成？”

炎凛遇到谭鸣游的时候还是只出生没两个月的小幼崽儿，就被谭鸣游连唬带骗地给弄来了，之后一直带在身边，说要将谭鸣游当爹了，也没什么不可能。

谭鸣游笑了笑，拉下炎凛顺了两把毛，然后将炎凛塞到魏宣三怀中。

“孩儿他妈，看好孩子。”

魏宣三接过炎凛，笑的都更开心了几分，转向云钦承，义正言辞：“所以，别欺负我儿子。”oo

噗——

所有人再次笑了起来。

炎凛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就在魏宣三怀里拱了拱，好像，是在笑自己？

“行了，笑过了就算了。”看差不多了，谭鸣游止住众人，“都小心些吧，源头那东西能让我们所有人陷入幻觉，离它越近应该就越危险。从现在起，守住本心，看到什么都别信。《清心诀》都教给你们了，觉出不对了，就自己调整。”

众人这时候也不再嬉笑了，纷纷正色。

自从看到那些果树起，谭鸣游就觉得，他们定是找对了地方。

果然，越往深处走去，心头渐渐又莫名升起一些怪异的情绪。

好在众人早就都有准备，没有被一下子就拉进幻觉中，分不清现实。

谭鸣游心中叹了口气：又来了。

突然凭空出现，冷漠无情的谭鸣宇，柔弱娇美、楚楚可怜的庄桓儿。

转过头来，一笑就邪魅狷狂了的陈云曦。

还有，又露出那种欠抽的笑容了的魏宣三，谭鸣游抬手轻抚魏宣三狗头。

魏宣三被摸的莫名其妙，疑惑的表情谭鸣游自然是看不到了。

不过轻抚被成为“鬼畜”的狗头，感觉好真奇怪。

谭鸣游摸完，刚想默诵《清心诀》，驱散幻想。眼前景象却蓦地一变。

多少年没看过这样的景象了？谭鸣游算算时间，十年，有没有？

威严却时常笑着轻抚他头顶的父亲，从来都是温柔慈善的母亲。还有，一直都是最疼爱他的爷爷。

“小游，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今天是你生日，妈妈特意煮了面给你吃呢。”

谭妈妈也是出身世家，大家闺秀，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每逢他们兄弟生日的时候，都会亲自下厨煮上一碗面，那也是她唯一会做的东西。

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呢，谭鸣游感叹，时间过得还真快。

又有多久没吃过了呢？

“小游，长大了啊，可没叫爸爸失望。”谭爸爸笑着感叹。

“哼”谭家爷爷冷哼一声，“我孙子，自然是最优秀的。”

谭爸爸从来最怕自家老爹，别看谭家爷爷宠谭鸣游能宠上天。但这老头从来都是奉行抱孙不抱子的传统，宠爱孙子，却对自己儿子格外严厉。

所以见到谭爷爷冷了天，立马笑着应和，“对对，爸您说的对。”

谭爷爷也不看他，只笑着望向谭鸣游，“来来，小游，快过来给爷爷看看，又长大了一岁，长大了啊。”

原来，幻觉并不都是憎恶的。怪不得，那么多人沉浸在幻境中不愿意醒来。

但谭鸣游清楚的知道，他不能沉浸在这份温馨美好之中。

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笑着的三人，谭鸣游默念心诀。

可数遍过后，一切却丝毫没有改变。

不是腐植丛生的树林野外，而是他记忆中最温馨留恋的谭家老宅。

怎么会？

谭鸣游握紧手中素渊，紧到素渊跟着轻轻抖动。

谭妈妈见谭鸣游一直站着不动，走了过来。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

谭妈妈走到身前，谭鸣游才发现，记忆中，总是把他抱在腿上的妈妈，已经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了。

这一切太真实，即使谭鸣游心思清明，也没看出任何异样。

谭鸣游开口，轻叫了声：“妈”

“嗯？”谭妈妈疑惑地抬头，想来拉住谭鸣游的手。

啊——

却惊叫一声。

谭鸣游看着穿体而出的素渊，剑刃上的鲜红，刺得他眼睛生疼。

“小游！”谭爸爸和谭爷爷都惊叫起来，“你疯了？”

谭鸣游抿着唇，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素渊轮转，地上鲜血蔓延。

这个他记忆中最温馨的地方，终于也有了一次他永远不愿再见的影像。

谭鸣游深吸了口气，闪身，向后越去。

正好避开了抽来的腐朽枝条。

谭家老宅已经不见了踪影，却还是那个阴暗的树林。

“阿游”

魏宣三见到谭鸣游站住不动的时候，眼看着藤条向谭鸣游袭去，可他却也被不知道从哪里疯长出来的树枝缠住。

好在，危机关头，谭鸣游终于恢复了意识。

魏宣三摆脱身边的麻烦后几部赶到了谭鸣游身边。

“我没事”谭鸣游敛去脸上表情，“先解决眼前的。”

谭鸣游环顾一周，发现陷入幻境的人陆陆续续都自发清醒过来了，放下心来。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面前已经不再是前路，而是一堵枝蔓纠缠而成的高墙。

没有幻境的束缚，这些枝条不难对付，枝条被打的频频后退。

不管是什么植物，多是怕火的。

疾火烧过，枝条纷纷退走。

几个人喘气休息，脸色却都不算太好。

云钦承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阴沉的难看。

谭鸣游叹了口气，对魏宣三担忧的目光摆摆手。

“宣三，如果晚上能回去的话，煮面给我吃吧。”

魏宣三：o(_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发现其实一章还是写不完，但还是缩吧缩吧，挤到一章里了……

这几天都在裸奔，所以更新不太准时，见谅……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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