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 老刘在讲台上开机关枪似的讲了许多东西，三令五申要讲组织，讲纪律, 不准玩手机、 不准打瞌睡, 要多读书, 多学习……

听得最后一排的几个男生摇头摆尾的只撇嘴。

宁馨捏着历史课本, 心不在焉地翻, 好多都是熟悉的知识点，以前背过，现在再捡起来并不难, 她找了支笔，翻出来一个空白本子, 准备画个时间轴, 梳理一下知识点……

“喂。”

隔壁的男生拿杆笔戳他。

宁馨扭头, 看了他一眼，把胳膊往回缩了缩。

“……”男生咂了咂嘴, 小声说，“你躲什么啊，我就想问你个事。”

宁馨抬头瞧瞧老刘。

男生把头一低，伏在桌子上，更小声地问, “那个, 你和乔安松是什么关系啊？”

宁馨：“……”

没想到上课十分钟了, 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乔安松今天晚上有活动吗？开学第一天是不是要狂欢一下？”男生不住嘴地问。

宁馨在心底叹气, 这小孩想什么呢, 挺能脑补的啊。

刚要说乔安松也没什么，别这么想人, 就听见前方一声狮吼。

“张和顺！”

那男生一抖，啪地转回去，头一梗，惊惧地看着前面，“嗯？”

“你给我站起来。”老刘指着他说。

张和顺贴着墙站住，已经回过神了，脸上就好看很多。甚至还对宁馨咧嘴笑了笑，一看就是经常被罚站的样子。

“笑什么笑！”老刘在上面喊，“你刚刚说什么呢？再说一遍我听听。”

同学们哄堂大笑，张和顺吊儿郎当的，声音很小，有些不屑，“也没说什么。”

老刘已经从讲台上走下来，边走边号召同学们回头，“来来来，大家都把身子转过去，咱们都听听张和顺到底是在说什么。”

一路上随着他的动作，一排同学扭过头来，笑嘻嘻的挺开心看热闹。这可比听老刘讲班规有意思多了。

张和顺扶着桌子，老刘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服。瘦长脸上那叛逆不服几乎要飞出来了。

老刘站在他跟前，“来嘛，说说看，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张和顺哼了哼，这次没说话。

这种明显的反抗刺激的学生们兴奋起来，在老刘背后，前排一些的同学向张和顺比了比大拇指，宁馨看见他们的口型是在说牛B 。

有人偷偷地举起手机，把书卷成一团在前面挡着，就用手机从那个窟窿里拍摄。

教室里闹哄哄的，一团糟。

宁馨把笔放下，知道张和顺怕是要完蛋。开学第一节课，老刘正三令五申讲纪律呢，这孩子就顶枪口上了。老刘肯定得拿他杀鸡儆猴。

“上课的期间，刚说了不准讲话不准讲话，你就开始讲话，你眼里有纪律吗？你知道在古代在天子朝堂，皇帝讲话的时候，朝臣敢妄言是什么下场吗？”

“拖出去斩了！”有男生喊。

这句一下戳中同学们的笑点，班里嘻嘻哈哈的都是笑声。

张和顺嘴巴勾了勾，咧嘴露出一个笑容。

“你还有脸笑！”老刘爆喝，“知道错了吗？”

这话一出，宁馨就知道要坏事，老刘可能是想恩威并济，在训斥的时候还拿点戳笑点的例子衬一衬。可那一句有脸笑，一下就能戳中青春期男孩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张和顺要炸。

果然，张和顺那点笑还没笑出来，一下就冷掉了，他昂着头，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我说话是我不对，可是您也不是皇帝啊。”

“你说什么？”老刘被他一顶嘴，表情更加严厉。

“都21世纪了，我连说话的自由都没了吗？我笑笑怎么了？怎么就没脸笑了啊？不就是在课堂上说了一句话嘛？您着什么急啊，凭什么骂我没脸？”

老刘沉默了下，猛地上前，一巴掌一巴掌地拍桌子，“你就说吧，你刚刚上课的时候说话了没有？错了没错？”

张和顺僵硬地站着不吭声。

老刘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儿，指着宁馨，“宁心，你站起来说。”

这个时候，对于急于在学生中立威的老刘，顺着来肯定比逆着来好，万一老刘被激怒，说了什么难听话，也是会伤自尊心。宁心起来，很干脆利落地认错，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宁心记忆里，老刘虽然凶，但对女生还不错。

“老师，对不起。是我问张和顺问题，他才会在课堂上回答我……”

张和顺愣了下，诧异地看宁馨。

老刘瞪了她一眼，问张和顺，“是吗？”

宁馨连忙向张和顺使眼色，生怕他犯倔。然而，张和顺却在看到她的示意之后，脸上慢慢地涨红，接着猛地一仰头。

坏了！

宁馨想捂住他的嘴，这孩子要犯傻！

但是张和顺话已经说出来，“您问我多好啊，难为女生算什么。”

“呜哇——”

整个班轰动了。有人开始拍桌子，激动不已。许多人眼中冒着暧昧和八卦的小火花，不住地在张和顺和宁馨身上看。张美玲撇了撇嘴，洪芳芳则担忧地看过来。

老刘回头喊了一声乱什么乱，接着拍张和顺的桌子，“你也别牛，装什么英雄呢。你不是不服吗？咱一步一步来。我问你，你刚刚讲话了没有？”

张和顺最开始没回答。老刘提高声音，又问，“讲了没有？”

张和顺不耐烦，“讲了。”

“课堂上是个讲纪律的地方，是个学知识的地方，不是让你在老师在讲台上讲课的时候，你在底下讲话的。这个你认同不认同？”老刘继续说。

张和顺嘲讽地笑笑，含糊不清地哼了哼。

老刘看他这个态度就想吼他，可是很迅速地忍住了。他继续问，“在不该讲话的时候讲话，你错了没有？”

张和顺扶着桌子，目光闪了闪，又开始不吭声。

宁馨站在旁边，只觉得老刘手段高明，这么一折腾，张和顺已经要认输了。

“你要是不觉得错，我就通知你家长，让你家长评评理好不好？”老刘下了一剂猛药。

“啧，你又扯我家长干什么？不就是认错吗？我认。”一说到家长，张和顺的态度就软化了。他不耐烦地弯腰，向着老刘鞠躬，“我错了，老班，我不该讲话，行了吧？”

老刘见好就收，“行。”

张和顺抬起身，屁股一撅就要坐下。老刘没跟他计较这个动作，敲敲他的桌子，“下课了写1000字的检讨交给我。”

张和顺张嘴，“一千……”

“接下来这节课你敢再说一句话，就再加500 。”老刘快速追加。

张和顺迅速地闭上嘴，一脸的懊恼。

老刘瞧瞧宁馨，宁馨心中一紧，刚想着是不是也要一起写检讨，却见老刘什么也没说 ，扭头走了。回到讲台上，他拿起黑板擦拍拍黑板，“同学们，这就是个例。在历史上，这种叫什么呢——”扭身去在黑板上写字。

“罪己诏——”底下有人喊。三个字又惹得人一通笑。宁馨都不知道三班的

“罪己诏是皇帝写的，张和顺还不够格。”老刘说。

笑声中，张和顺摔笔。圆珠笔从张和顺桌子上蹦到宁馨跟前。宁馨捡起来，递回去。张和顺接笔，两人指尖触了触，张和顺把笔一放，脸上有些红，低声说，“刚刚谢谢你。”

宁馨一顿，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张和顺的同桌嘎嘎地笑，别有深意地瞧着他们，还撞了撞张和顺的肩膀。张和顺有些羞囧地撞回去。宁馨瞧见，心中暗道，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在开学班会上，班主任在讲话，申明纪律，张和顺却顶风作案，乱讲小话，而且故意顶撞老师。我先呵斥他，然后用道理讲明他，最后在他认错之后，还要罚他写1000字的检讨，并且每说一句话都要再罚500字。这个刑罚重吗？”

“重！”学生们很配合地喊。

“那么我要是再说，你们所有人都跟张和顺一样，从现在开始没说一个字，都要写500字的检讨，你们还说不说？”

“不……说……”底下响起几位还没反应过来的同学们稀稀拉拉的回答声。

“好，你们说话的等下写检讨。”老刘指着那几个张嘴的。包括张美玲在内的学生们顿时哀嚎。

“现在我罚的重不重？”老刘又问。

“……”这次没人再理他。

老刘快速地在讲台上写字，“这就是先秦法家的思想，法家代表商鞅主张，禁奸止过，莫若重刑……商鞅变法中……”

宁馨翻开历史书，慢慢地顺着老刘的讲法看下去。听他讲了半天，那些知识点就掌握了不少。等到下课铃响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老刘走出去，张和顺迅速地站起来伸懒腰 ，胳膊撞到宁馨的桌子。宁馨没在意，把桌子扶好，这个时候，张美玲却跑了过来，“哟，张和顺，没想到啊，你们什么时候那个的？”

张和顺有点烦张美玲，听见她说话就反问，“张美玲，你说什么呢？”

张美玲拽住宁馨，把她往张和顺身上推，“装什么装啊你，不就是谈个恋爱么，你们瞒什么瞒，当我们瞎子啊？”

宁馨撞在张和顺身上，扶着桌子才站稳。洪芳芳跑过来，惊慌地看着她。

宁馨吁了口气，挡住要跑出来的张和顺，抿唇，“张美玲，才过去一节课，你就按捺不住要找事是吧？”

她冷冰冰的，毫无惧色地看着她，张美玲想起先前吃得亏，往后退了退。

宁馨嗤笑，欺软怕硬。

“你要是做了，就不要怕人说，上学期就见你总和张和顺讲话，这学期就瞒不下去露馅了吧？还你向张和顺请教问题，宁心，你在班里问过谁问题啊？”

“我问不问的，你管不着。”宁馨盯着她，“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怼的好！”张和顺带着人在旁边喝彩。

张美玲被激怒，瞪着眼要过来打人，宁馨不耐地弯腰，洪芳芳递给她一张凳子。宁馨一愣，洪芳芳有些拘谨地推推她。宁馨于是就举着板凳和张美玲杠上了。

张美玲不敢再动，宁馨也没放下凳子。

这么僵持了一分钟左右，门口忽地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宁心，你在干什么？”

“嘶——”

宁馨听到有女生倒抽一口气。她转过头，是乔安柏站在门口。一向很少表情的脸上带着微笑，手里还拿着一个粉红色的超Q水杯。

宁馨放下凳子，走过去，“你怎么来了？”心中却在苦恼，今天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地过来？

乔安柏温和平静的视线在教室内环视一圈，在张美玲胖乎乎的圆脸上停顿了一下。张美玲尴尬地放下拳头，讷讷地后退。

“你们在打架？”乔安柏问宁馨，因为疑惑，不经意地侧了侧头。

“好帅！”教室内响起一片花痴声。宁馨一头黑线，快速否认，“不是不是，好好的哪能打架哈哈哈。”

“不是就好。”乔安柏伸出手，帮她把刘海顺到耳后。

“……”宁馨下意识地一躲，今天的乔安柏有点奇怪啊。他忽然这么亲密，身后那群女生的视线都快把她扎穿了！

“这个给你。”乔安柏把杯子递过去。

“啊，一高史上最高冷校草居然专门来送水！”女生们低声喊。

“为什么不是给我……”还夹杂着怨念。

宁馨连忙缩回手，根本不想接，她去推乔安柏，“不喝不喝，快上课了，你赶紧回去吧。”

乔安柏被她推着，脸上有些无奈。见宁馨实在是不要，就收起杯子，“那好吧，晚上我送到你家去。”

“什么？还要去家里？？”一群女生诧异地喊。

宁馨捂住额头，啊，乔安柏要搞什么？帮她树敌吗？

乔安柏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向着六班聚集的同学们点了点头，才缓步离开。那一笑，像是寒冰初融，宁馨不回头看都知道会产生什么效果。

这人是来树敌的！一定是！

乔安松来了还不算，乔安柏也来凑热闹！这俩人！

宁馨暗自磨牙，憋气回到座位上。

一路走过去，张和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宁馨路过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保持了距离。宁馨心中一松，乔安柏过来还是有好处的……

“宁心，你跟乔安柏也很熟呀？”座位上，洪芳芳小声地问。

宁馨抬起头，就见围着的女生们都是竖起耳朵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