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好吃怎么办
作者:言梦叶 | 分类:现言 | 字数:1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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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鼠妈不一定是亲妈
自从来到丛林,她亲眼目睹过死亡,也亲身与死亡擦肩而过。
可她仍然难以接受。
生命消失得是那么轻易和突然。
黑白环相间的蛇,扑向巨鼠的同时,巨鼠也拼着最后的力气反抗。
一刹那,烟尘扑腾,她眼睁睁地目睹巨鼠倒下。蛇也受了点小伤,被咬破了一点点皮。蛇身紧紧缠住奄奄一息的巨鼠,它会在它彻底断气后,花时间慢慢吞噬它的猎物。
这是残酷的自然竞争,很多时候,人不能去干预。
她已经不是人了。她是一只仓鼠,并身处在这里。和努力无关,和天赋无关,一个死亡随时都可能意外降临的地方。
没由来的心悸,震颤她的胸口。
那条蛇只是在正常的捕猎,它没有错。即将被吃掉的巨鼠也没有错。
可她出奇的愤怒,难以控制的愤怒。来势汹汹的怒火,将她燃烧。
在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冲上去,撞开张嘴钳住巨鼠脑袋的蛇。
受到冲击的蛇,松开巨鼠,掉转蛇头,转向她。
大多数仓鼠,一生都是独居动物。它们对同类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利牙能咬穿同类的头骨,尖爪能抓得对方血肉模糊。战斗,对仓鼠来说,习以为常。
即使面对,更强大的对手,不能退缩。
蛇的速度之快,胜负仅仅是瞬秒之间的事,所以她深知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她全神贯注地盯住扬起的蛇头。
当蛇袭向她的一刹那,她反身就是一口,死死咬住蛇颈。
吃痛的蛇,扭动身体企图甩开她。
被狠狠拍向地面的她,仍不松口。
蛇身想将她卷起来,但她挥舞爪子,朝蛇的左眼重重地划下,一道又一道。她迫使它不得不专注于躲开她的利爪攻击。
直到蛇放弃捕猎,拖着掰住它不放的她,疾速往洞外游走。她瞄准时机的,松嘴,翻滚,撒腿跑,一气呵成。
终于甩掉她的蛇,钻入繁茂的草丛,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赶忙回到巨鼠的巢穴,察看它的情况。
巨鼠还残留着一丝气息。
它侧躺在草堆上,时不时抽动身子。
后边还没睁眼的乳鼠,嗷嗷待哺。可现在,它连翻个身,都做不到了。
如果它死了,那些小鼠也很可能活不成。咬咬牙,她转身爬向洞外。
她来到之前摘花的地方。这儿还长着许多别的花。她不知道其他花的功效,时间不允许她挨个试。找到粉白相间的花,她咬断它的花茎,叼着回到巨鼠的巢穴。
小爪蘸着花的汁液,涂在巨鼠的伤口上,她折断小节花茎,递到巨鼠的嘴前,想喂它喝下一些花汁。
它微张嘴,露出门牙,汁液从它的嘴角淌落。它的呼吸急促,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她忧心忡忡地望着越来越虚弱的巨鼠,心知它很难熬得过今晚。
伸爪,她轻抚着巨鼠起伏的胸膛,感受到它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
忽然,巨鼠睁开眼,它爬起身,东倒西歪地爬向小鼠。在快够到小鼠的时候,它的鼻子冒出血泡,踉跄间它又一次倒下。
只是,这次巨鼠再也没能爬起来。
埋了巨鼠后,她给小鼠们留了一些吃的。
步履沉重地返回自己的巢穴,趴下的那一刻,她才感到疼。
自己浑身脏兮兮的,眼睛红红的,掌心也红红的。每一根骨头叫嚣好痛,尤其是她的心口,闷痛得令她无所适从。
不知是伤口疼,还是因着巨鼠的死,又或是为自己未卜的前路。
有一天,她也会像这样死去吗?她会死得更孤独,没有谁会记住她,她存在过的痕迹。她或许是唯一一个,在这茫茫丛林里,观察记忆着这一切的生物。
以后,她该怎么办。
努力存活,在三四年后死去,像从未来到过这儿一样被遗忘。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当然,能回答她的只有她自己。
第二个晚上,她继续带着吃的,去巨鼠的巢穴。
小鼠们仍活着,有几只甚至已经有睁眼的迹象。
她把食物嚼碎了喂它们,又舔舔它们的身体,帮它们舒张,和排泄。
为了防止再有蛇进来,她在洞口插了好几根,她咬出来的小木头,就像栅栏一样挡在外面。
以后她会考虑设计更灵活点的门,方便进出。现在她每次出去都要拔掉一根木桩,挤出去后,再插回去。
替巨鼠照顾小鼠,不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一种类似“舍我其谁”的使命感,促使她主动肩负起这一责任。
只有她可以,她能做到的事。
若她的寿命只有短短三年,那她更不能浪费时间在彷徨中。
想到就去做,她想无悔地度过这一生,即便作为一只仓鼠。
也要不枉此行。
不过照顾小鼠,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小鼠需要奶水,她喂的那些食物只能暂时,不能完全代替奶水。
她能上哪里给它们弄奶水?同类就别想了,它们不会喂别人的崽子。强行惊扰别的母鼠,弄不到奶水不说,搞不好得打一架。
其他哺乳动物的奶?食肉的肯定不行,太危险了。那去哪里找食草动物呢?她思忖着,自己还没在这丛林见到什么大型食草动物,除了那日晚上,在森林沼泽里见到的脚印,对,脚印!
一拍自己鼠脑袋,她知道上什么地方找奶了!
她的计划是沿着小河找到那些食草动物。这一次她不用再横穿沼泽,只需要绕过遭遇鹰的那棵大树,到河边,直接顺着河岸找就行。
尽管心里有万般个不情愿,可她不得不选择从有鹰的地方走。
她动作得快,趁着夜色悄然行动。只要在天亮之前回来,她就不太会碰见鹰。
猫着腰,来到那棵大树前,她仍和第二次来的时候一样,先抬头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很好,没动静。她满意地点头,快速绕过大树。
然而幽暗的树梢间,那对金色的眸子格外明亮……
清澈的河水倒映着冷淡的月光,她沿着野花盛开的河岸,前往河流的更下游。
视野渐渐变得开阔起来。夜风低低拂过茂密的牧草,剑齿形的叶片上,绽放着朵朵小白花。三三两两的黑羊围聚成圈低头吃草,其中一只母黑羊带着小黑羊在河边喝水。
她不动声色地挨近它们,黑羊对她来讲,就是庞然大物。她得小心一点,别被它们踩着。
母黑羊似乎没发现草丛里趴着的她,它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小黑羊撒娇地依偎向妈妈,却没有进食的打算。
她等得焦急,又认真,她想趁小黑羊喝奶之际,偷偷凑上去,蹭那么几口装在颊囊里,给小鼠们带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母黑羊带着小黑羊朝羊群走去,她也紧随其后。
羊妈妈停下蹄子,小黑羊自然地凑过去。
在一系列不可描述的操作后,她接了不少的奶水,两个颊囊都鼓鼓的。
任务达成的她,急急忙忙地返回。
她还未跑远,一阵喑哑却悠长的啸声蓦地划破苍穹。
羊群立即跟着骚动起来,纷至沓来的羊蹄,差点儿让她躲闪不及。
这是什么情况啊?她翻滚到一边,眼见受惊的羊群在面前跑来跑去,堵住了她的退路。
这厢,那幽远的啸声越来越近。混乱中,她紧闭着嘴,生怕把嘴里的羊奶漏出来。
凛冽的风,从她的头上呼啸地掠过。她闻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
猛地抬头,她又撞进了那双冷若寒冰满含杀意的金色眸子里。
好想骗自己,那只鹰的目标不是她。来不及自我安慰,她钻入羊群之中。哪怕葬身于羊蹄,她也不想死在鹰爪下!
尘土激飞,一边躲避落下的羊蹄,她还得时刻注意头顶上方的鹰。
盘旋在羊群上的鹰,驱赶着惊慌失措的羊群。
隼眸凝住穿梭在羊群之间,娇小又醒目的她。
而被这森森视线锁定的她,只感到浑身一颤。
就在羊群奔向另一个方向时,冒险一搏的她迅速地跑向河岸的花丛。
只要进入林子,她有自信逃脱鹰的喙爪。
但是这一回,鹰没有侥幸放过她。
俯冲而下的鹰,黑色的钩爪精准地握住她柔软的身体。
翅膀扬起的烟尘,令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接着,身子一轻,她被鹰抓着带离了地面。
缓缓睁开眼,她已经处在半空中。从这个角度看丛林,别有一番滋味。心底泛起苦笑。叫她勉强代替鼠妈妈,这下好啦,她也要去见巨鼠了。
她被粗鲁地扔向鸟巢。
鹰收拢翅膀,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前,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她。
怎么吃她之前,是要宽衣解带,还是考虑从哪下口?
鹰逼近她的鼠脸,她望见映在鹰眼里的自己,在猎食者身下,不堪一击的小仓鼠。
此刻,她距离地面大概二十米,距离鹰二十厘米。
不会再有什么兔子出来搅局。
对她势在必得的猎手,并不急着享用她。
因为她注定会被拆骨入腹。
今晚,她是鹰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