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十年的河流
作者:丛苏 | 分类:现言 | 字数:21.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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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谁让你心痛,谁让你心动
余亚南什么时候走的, 谈雁雁不知道,呆坐了餐桌旁,她脑袋纷乱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站起来送余亚南出门。
他们只是年轻, 从没有想过其他生存的条件, 是的, 在这里, 她和崔韦钊可以享受简单的爱情和婚姻的快乐, 可是余亚南点中了他们的死穴,未来的事情也是她和崔韦钊最近偶尔说起的,只是似乎还很远, 小小的犹豫和争执并不会影响两个人的心情。崔韦钊的确说要回国,在这里不过是硕士完了继续博士的几年, 而她从来没有想过去大陆, 那个只是祖父生活过的地方, 即使给她起了寓意“雁归来”的雁雁的名字,那也不过是往上几代的根, 她是吸着台湾的泥土气息长大的,回台湾是去美国之外的唯一选择。
谈雁雁是聪明人,余亚南话里话外的意思她都听明白了,余亚南没有明着反对,但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尤其她不是说不喜欢谈雁雁, 她甚至真诚地夸她兰心惠质, 秀外慧中, 而是说谈雁雁的存在会阻挡她们共同挚爱的人的前程, 谁忍心看自己成为拦路石,尤其是成为一个那么优秀的人的拦路石。
在崔韦钊回来的前一刻, 谈雁雁隐藏了此次和余亚南见面的细节,自私地忽略了余亚南的暗示,她不可能放开崔韦钊,如果可以他不回国内,她不去美国,他们就留在伦敦,或许,崔韦钊也会改变主意。
所有的假象在几个月后的争吵中逐渐剥裂。崔韦钊的导师给了他建议希望继续读这个专业的博士,可是崔韦钊却有自己的想法,要么硕士读完就回国,要么可能读一个经济类的专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余亚南那个对儿子涉足金融行业进入政坛的未来设计和崔韦钊的个人设想基本上保持了一致,谈雁雁敏感地想到了政治敏感性,她曾经和父亲隐晦地谈起过两岸政治的一些态度,父亲消沉地说当局的态度强硬,致使两岸关系陷入僵局。
谈雁雁知道能让父亲觉得消沉就一定不是小事。当年祖父给的家训是谈家人再不踏足政坛,所以父亲转而做了茶生意,但是一帮朋友却还是蓝绿阵营的人。男人从来都是身在一隅,却心观天下,政治是男人,尤其是中国男人的终极梦想,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几千年来封建王朝学而优则仕的精髓和传承。谈雁雁觉得没有一点出路可走,他们离政治那么远,为什么还是被套得如此紧。
崔韦钊奇怪谈雁雁怎么就天天说起以后的事情,笑她杞人忧天,说要带她回去感受新中国的新气象,带她挖金子,谈雁雁突然就爆发了,说她从来就没想过什么为富为贵,就想安安静静地做学问,淘金、淘地位她从来不去想,不要把她想虚荣了。
崔韦钊诧异地拍拍谈雁雁的头,小妖,干嘛呢?是不是生理期来了?
谈雁雁甩看了崔韦钊的手,径直到了卧室,身后崔韦钊地跟过来,盯了她半天,又摸摸谈雁雁的额头,捏捏她本着的小脸,咳,不当富人也罢,反正我们也能过得不错,你想吃糠咽菜还真没有机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谈雁雁一把抱住,好一会儿发现小丫头居然哭了,崔韦钊慌了手脚问到底怎么回事儿,谈雁雁扯了他的衣领,说你不要回大陆好不好。崔韦钊自然安抚她现在当然不回,你怎么了,以后还不是早着呢。谈雁雁坚持说我就是讲以后,我也不去美国,不回台湾,我们留在这里,好不好。崔韦钊依然抱着谈雁雁,不再说话,可是谈雁雁却觉得他的胳膊的力度松了,不似刚才的温暖紧致,心里凉了一片,强扯笑容说,你就骗骗我嘛,又不让你真做,我们反正还有时间。崔韦钊重新搂紧谈雁雁,说,雁雁,这个不能骗,既然是以后的事情我们就以后说吧,该洗澡睡觉了。
洗了澡身体凉凉的,谈雁雁紧靠在崔韦钊的怀里汲取温暖,如果是平日里总会被崔韦钊揩油,东摸摸,西摸摸,自然免不了一番天雷勾动地火。今天的崔韦钊却只是给了怀抱。
谈雁雁不敢想崔韦钊在想什么,也不能阻止自己乱想什么,主动地捧了崔韦钊的脸轻轻地吻起来。
崔韦钊把谈雁雁拎上来,你身体还没好利落。
谈雁雁咬了嘴唇,眼里起了水雾,一口吻住崔韦钊剩下的话,她不管,她害怕,她想要知道自己的存在。
谈雁雁不说话,睁着一双美目,搂住爱人的脖子,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崔韦钊。。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有几个能忍住这样的诱惑,三下五除二便占了上峰。
自那以后似乎成了惯例,说起来将来两个人必定是不愉快的,崔韦钊不恼,谈雁雁就闹,闹到最后便是在床上激烈的纠缠和浓情蜜意,或者是谈雁雁主动,或者是崔韦钊主动,当汗水淋淋地两人相拥睡着了,才能暂时抛却分歧。
再到后来,谈雁雁绝口不提这件事情,当崔韦钊收看国内的时政节目偶尔发表议论的时候,她就一旁安静地微笑,那是他的祖国,心里有了凄凉。崔韦钊表面温和实则也是有野心的人,他那么优秀出色,以他的才华和能力再加上家庭的助力仕途会走得很顺走得很高。
可是后来她发现现在就是一个个的将来的化身,她不得不面对。
久不和小美见面,有点受不了她的叽叽喳喳,谈雁雁低着头无意识地搅了冰激凌,最近的心情一直像伦敦的天气,没有阳光只有雨。
“Echo,你怎么打算以后的?”
“不是还有几年吗,问这个干什么?”
“你是不是都打算放弃美国跟着崔韦钊去大陆啊?”小美也是台湾来的。
“谁说的?”谈雁雁诧异地抬头。
“我听同乡会的人说崔韦钊的父母好像是什么高官吧,好像他爸爸算得上很大的政府官员,你那么爱崔帅哥肯定是要回去的喽,跟着回去也不错,官太太嘛。你看当年连战的女儿结婚婚纱都是从美国空运回来的,衣服上面是真的玫瑰和水晶,要立体地专机运回来,简直是女孩子的梦。你到时候也可以来一把浪漫,我们嫁不了欧洲的王子,也可以当回女王嘛。”说到最后小美都忍不住掉口水了。
“你觉得我值得吗?”谈雁雁停止搅拌。
小美看谈雁雁眼神迷茫,也愣了,对啊,谈雁雁的梦想是去美国,去硅谷,当一个科学家,她怎么会去人家当太太?“那,你会去吗?崔韦钊说过吗?”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不出来,我们没谈。”谈雁雁隐去了两个人的矛盾。
“那是会很麻烦,反正我听他们讲以前崔韦钊一直是要回国的。我还听说,就是那个以前追求过你的,他说崔韦钊和你玩玩还行,如果真要娶回了家肯定要影响前程的。”小美担心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八卦倒出来。
谈雁雁不能再听下去,匆匆告别小美,回到小屋却发现崔韦钊已经在家,见她回来挥了挥手里的切刀和胡萝卜,“我做红焖牛肉,放了大块的胡萝卜。”
谈雁雁眼睛发酸,崔韦钊哪里都好,可是他不说,他不来安慰她的焦躁,毕竟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谈雁雁心里就怒了,“今天不想吃,你别做了。”
“为什么,胡萝卜很新鲜,刚买的。”崔韦钊并没有注意到谈雁雁颓败的情绪,“今天你不用动手,我来做。”
“不做了,不做了,都说不做了。”谈雁雁突然就抢到了崔韦钊的面前去抢胡萝卜,崔韦钊怔一下把胡萝卜拿开,可谈雁雁的力气太大,手没抓到胡萝卜顺势就滑到了切刀的刀刃,崔韦钊心中害怕,伸手格开谈雁雁的手,自己的胳膊在挥起的瞬间却滑过刀刃,血就顺着刀刃流下来。谈雁雁吓傻了,手忙脚乱地用手擦去,血就又瞬间出来,崔韦钊冷静地把刀和胡萝卜放到桌子上,“雁雁,去拿棉花和酒精。”
一滴一滴的泪落在崔韦钊的胳膊上,屋子里是让人心悸的沉默。谈雁雁想也许是她该下决定的时候了。
是她任性,把自己和崔韦钊卷到一起,崔韦钊当初不想招惹她,她却硬贴上去,也许那个时候就错了,后来发现自己的心脏病了,那个时候也是应该走的,他那么爱孩子,她却没有一个足够康健的身体为他孕育子嗣,即使崔韦钊不埋怨,但那也会是她的遗憾,再后来余亚楠来了,明明余亚楠不喜欢自己,她还是要争取,争取什么呢?她能有什么可以争取到?其实他们开始吵架的时候就应该分开了,你看,再美再好的感情总会有各种现实来阻隔。如果她一知道崔韦钊是要回国,不能跟她一起去美国,她就应该知道现实是冰凉的,可是她想要贪恋他的温柔和温暖,便假装不知道,假装有一天可以妥协,一天过一天,谁也没妥协,反而争吵越多,她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想起来两个人的相处都是争吵,她想记住甜蜜,每一刻的,所以,那就离开吧,及时的离开是对过去最好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