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伤
作者:君薄宴 | 分类:现言 | 字数:2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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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傅杨进步得很快,19年冬天,傅宁海光荣退休,放权傅杨接手了大部分工作。傅杨年前随手点了个小实习生上来做助理,他叫齐嘉,他点这孩子的时候没想别的,履历看着不错,长得眉清目秀,手脚利索,试用了一周以后就留下来了。
他的办公室在第十四层,办公室对面是一层单向玻璃,能看到大厦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天色已经暗了,傅杨坐在办公桌前单手执着一份合同,他眉眼间不再像从前那样不谙世事,眼眶好像又深了些,他跟傅宁海越来越像了,他另一只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浏览了两遍,拿起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有人敲了敲门,傅杨抬头,“进来。”
一个穿着白色连帽衫带着眼镜的男孩开了门进来,“傅总,我来取合同。”
傅杨把手里的合同推向他,“去吧,我已经签好了,这个案子你跟那边嘱咐一下,盯着点,很重要,别出岔子。”
齐嘉点了点头,将合同收进文件夹里。他推了推眼镜,“傅总你还记得今晚有安排么?昨天你让我提醒你来着。”
傅杨看了看表,快八点了,他忙起身穿上大衣,今天圣诞节,他跟关柏约了七点在餐厅见。他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了,迈着长腿就往电梯走,一边走一边看手机,手机里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傅杨心里有了底。
关柏大三参加了项目,开始跟着教授研究课题,两个人都开始变得很忙,可两人都默契地仍旧住在那栋房子里,即使他们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可但凡有一人回到房子里就能察觉出这里有另一人生活的气息。
关柏八成也是忙忘了,可今天是圣诞节,他们每年圣诞节都在一起过,他总会想起来。
傅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很好,“齐嘉,送我去国科大,把那捧花拿上。”
齐嘉整理好合同,抬起头才发现在办公室门后有一束包装精致的玫瑰,走过去抱起来笑道,“傅总今天去追谁啊?”
也不怪齐嘉,傅杨当年把傅宁海的话听进去了,他把关柏藏得滴水不漏,去各种场合身边从不缺女伴,齐嘉跟他久了胆子也大,似乎没人觉得傅杨花心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傅杨笑了笑,“不用追。”
车窗外下起了雪,傅杨望着漫天的晶莹感叹,“今年下雪真早啊。”
到了学校门口,傅杨下了车,跟齐嘉摆了摆手,笑道,“回去吧,天冷注意保暖。”
齐嘉愣了一下,笑了,他笑的时候脸颊边会有一个小酒窝,“好的,傅总再见。”
十二月末的时候,天气忽然变得很冷,天气阴沉沉的,总是风雪欲来的样子,学生们都暗中期待着初雪,虽说这事情听着跟锦鲤一样玄学,可就关柏而言,满地雪白看着就舒服。
关柏从实验室抬起头的时候,他觉得脖子都快断了,伸手给自己捏了捏颈椎,然后抬头活动了活动脖子。实验室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扫了一眼窗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把什么时间忘了,三两下穿上了羽绒服,然后把围巾随便在脖子上缠了两圈,转身就向楼下跑去。
他很懊恼,傅杨不知道等了多久了,是他的错。
关柏刚出实验楼,就看见在远处暖黄色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人,那人像是永远不怕冷那样穿着深蓝色的大衣,怀里抱着一束花。
一层热气蒙在眼镜上,关柏看不清楚那个人,但也不是很需要看清楚,他知道那是谁,视线之内只要一个轮廓就能认出来的人,那是他的爱人。
雪片像羽毛那样大,落在从实验楼中狂奔出来的人身上,傅杨不觉着冷,抱着那捧花微微一笑,他知道关柏肯定是忘了,他总是这样,一忙起来什么都不记得,可还好他愿意等。
雪片亲吻着漂浮的灯光,落在两人中间。
傅杨率先抬脚向关柏走了过去,“你慢点跑。”
关柏却还没从看见傅杨的惊讶中反应过来,一时间舌头都有点打结,“你?你怎么直接过来了?”
傅杨伸出一只手整理了整理他的围巾,笑道,“怕你意识到自己迟到了着急。”
关柏半晌无奈的笑了,“抱歉。”
傅杨没生气的意思,他的肩头落着一层薄雪,然后伸手把怀里的花束递给了关柏,“亲爱的,圣诞节快乐。”
关柏盯着怀里的花束失笑,“我怎么觉得我跟小姑娘似的?”
“是我家的小姑娘。”傅杨一本正经地接。
关柏挑眉,“叫老公。”
傅杨弯了弯眼睛,“老公,认识这捧花么?”
关柏从善如流地应下了这句“老公”,低头观察了一下,“玫瑰和……槲寄生?”
傅杨在关柏观察花束的时候微微前倾,与关柏离得越来越近,“我以为你不认识槲寄生呢。”
“槲寄生怎么了?”关柏不太了解,抬头迎着灯光注视傅杨,他只是在植物学选修课上看见过。
傅杨温柔地注视着关柏,“槲寄生在圣诞节是用来偷走爱人的吻的。”
说完,他就轻轻的贴近关柏落下了一个亲吻,温软唇贴在一起,大雪落在两个人的眼睫毛上。
“小柏,圣诞快乐。”
话音未落,关柏觉得自己手上被套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然后傅杨的十指顺势扣住了他的手,然后加深了这个吻。分开的时间太多,相逢都成了奢望。那捧焰火似的玫瑰被两人揉进怀里不成样子,亲吻似乎要点燃在冬夜里将要冻僵的灵魂。
傅杨是真的想他了,关柏伸手抚了抚傅杨的后颈示意他松开,这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关柏的唇,他也不介意,伸手举起了左手,那只手上带着一枚戒指,显然是傅杨方才趁着亲吻套在了自己手上。关柏将手背面向傅杨,似笑非笑道,“怎么?趁人之危?”
傅杨盯着他无名指上那点亮光,笑着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那只手的无名指上也套着一枚戒指,那枚戒指上的花纹与关柏手上的戒指正好相反。关柏那枚戒指的正面是磨砂质感,中央一道细细的线抛光了延伸到手指缝隙,而傅杨那枚戒指则熠熠生辉,中央一条磨砂的素线。
傅杨低头凝视着关柏的眼睛,“趁我自己还在美色上头的时候,先把自己交给你。”
他们在一起不短了,可关柏仍觉得他会溺死在傅杨的目光里,他牵起傅杨的手,轻轻低头亲吻在他的戒指上,然后抬头看着傅杨的眼睛,“傅杨,你会是我的遗产继承人。”
傅杨愣了愣,关柏眨了眨眼,一片飞雪融化在他的眼睫中央,“我们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在我们出生的地方结婚,可是没人能强迫我不爱你,在法律意义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关柏这么一番话砸得他有些头晕,可身体却先行动了起来,他将关柏搂在怀里,关柏做了些什么他甚至都不用问,“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关柏侧头亲了亲他的耳朵,“不记得了,休假的时候没事想你了,我就出去转,转着转着,就慢慢一件一件事情都做了,比如,财产公证,比如保险受益人,比如紧急联系人。”
关柏的声音很轻很温柔,絮絮叨叨像一只手,他们各自为政,可内里谁都不比对方的爱少,傅杨闭了闭眼,“好。”
那天夜里傅杨亲吻着关柏的后颈,而关柏也握着他的手,炽热的体温将两枚戒指捂得滚烫,交握碰撞中,两枚戒指叠在一起又分开,籍籍无名的黑夜中,那两双手指尖熠熠生辉。
关柏睡着了,傅杨轻轻趴在他身旁,将关柏手指上那枚戒指拨开了一些。交握时太用力,戒指在关柏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
傅杨凑近了些,那行字母清晰可见。
“LIFE TIME”
他把一生都印在了关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