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下来。”文澈就如同当年一样，对着他招手。脸上还是那般平淡无波，但是长眉却微皱，似乎很是不喜欢他现在的态度。

桃夭仙君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了当年那人，一身白衣朴素无华，无悲无喜，清幽的对着他唤了一身：“桃儿，下来。”心，很痛，痛得无法呼吸。无数碎片浮现在脑海里，那些不断忘记又被梦见的记忆，桃夭仙君漂浮在半空中，底下的文澈看不清他的表情。

身子微颤，真的，真的是他！他没死！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划过白玉般的脸颊，顺着消瘦的下巴缓缓滴落。沉寂了万年的心，终究还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再度泛起了波澜。轻声的抽泣，几乎微不可闻，但是桃夭仙君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大。

“哈哈哈……”双眸的泪光，肆意的渲染了脸上的笑意。那，他又算什么？万年之前，是谁先松开的手？是又是谁不肯回头？如今算什么？他发现，就算千年万年也好，他果然还是接受不了当初发生的事情。

“桃儿，你先下来。”文澈看着桃夭仙君的仙气快速流逝，眉头皱得更紧了。

“住嘴！不要叫我桃儿，你没有资格！”桃夭仙君的脸尤带泪痕，印在那张雌雄难辨的脸上，更是惹人怜惜。只是眼中的倔强和高傲，令他看起来不容许别人同情。

桃夭仙君脸色迅速苍白，眼神依旧犀利的看着底下的文澈。与归云派遥遥相望的灵果山上，那颗繁花似锦的桃树，迅速开始落花。飘落的花瓣飞遍了整个灵果山，甚至整个归云派范围内都能看见那艳丽的桃花瓣。桃花浅淡的香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归云派地界，归云弟子纷纷伸手接住这飘落的桃花瓣。上面还残留了那么点点仙气，光是这么点点几乎没有的仙气，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升级材料。

“桃儿！够了，不要再输了。”文澈满眼的着急，看着桃儿脸上的泪痕，心里一抽一抽的痛。他没有想起全部，但是破碎的记忆，和感觉，已经足够提醒他，绝对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了。

“你……当年想要的，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桃夭仙君非但没有停止输出，反而更加大了输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那人在万年前，就已经布好的局，困他到如今都没有办法解脱。如今，却又跑到自己的面前来，是个笑话吗？

桃夭仙君察觉到什么，双手迅速结印。“轰隆……”归云派的大阵发出阵阵响声，四面八方不断的吸取桃夭仙君的灵力。文澈几乎被震惊得快要疯掉了，他绝对不允许桃夭仙君这么做。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但是几乎同时，他被巨大的灵力震开来。凡人之躯的他又怎么可能靠近得了大阵的中心？

远处，一袭白衣，形如破势。踏着金光，拨开了重重灵力，没有言语，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只剩下那个人，厚

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但是宽厚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声却宣誓了主人的强悍。是与记忆中那人完全不同的拥抱，这个拥抱急切，愤怒，却又小心翼翼不敢伤到他。为他挡下了所有的一切，在耳边响起的就只有这人的拥抱声。

“咳咳……仙君啊，你又要扔下我一个人了吗？”纪辞哑声在桃夭仙君耳边轻语，这个人总是有办法能够让他放心不下，时时刻刻惦记着他。纵然他再高傲难以靠近，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即使跌落凡尘也绝不妥协，但是他就是乐意看他这模样。

桃夭仙君释然一笑，这次，总算是追上他了。

“仙君，这次，我可把你追上了？”纪辞小心的把桃夭仙君护在怀里，落到了地面上，那漫天的飞花也跟着他一起飞舞，旋转，飘落在地面上。

“桃儿？”文澈费力的站起来，却只见一白衣公子抱着蜷缩着的桃夭仙君缓缓落地。他看见了心高气熬的桃儿，全无防备的蜷缩在那人怀里，就像一只小猫。那人嘴角带笑，携他缓缓归。

纪辞眼神漠然的看了文澈一眼，原来，让仙君等候了万年的人，就是他？眨眼一看，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弟子而已。竟然困了仙君万年之久？他能说，仙君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吗？像这种平平无奇，毫无特点，遍地都是的弟子，有哪一点是好过他的?

“仙君，我们回去吧？”纪辞自顾自的跟桃夭仙君说道，压根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现在他就放心了，这样的人根本就毫无威胁。他有的是信心，仙君可他的人呢。

“轰……”“轰……”刚刚平息下来的大阵，又开始震动，一次比一次强烈。刚刚被稳定的结界瞬间崩塌，转而出现了一个空隙。外面的魔修，又进攻了！风清痛苦的捏了捏眉心，看来这次魔界是不破归云心不甘，万年之后卷土重来更是来势汹汹。紧急召集弟子，迅速赶到了破裂的地方，紧防魔界乘虚而入。

“纪辞……放我下来。”桃夭仙君有些贪恋的蜷缩在纪辞的怀里，天意如此，他终究是逃不过这个命运。

“不！我说了，要还的，早就还清了。你从此与归云派再无干系。”纪辞这次却是死也不撒手了，就怕他一个撒手桃夭仙君就不见了。他总是这样，哄着他骗着他，而他总是要到最后才发现。

远处的文澈已经迅速的结起手印，与方才桃夭仙君的手势如出一辙。桃夭仙君费劲的抬起头来，却一眼就看见了文澈正在结手势。下意识的就挣扎出纪辞的怀抱，纪辞终究比之桃夭仙君还是弱了一些。桃夭仙君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文澈的面前，妄图阻止文澈的做法。

然而，大阵几道灵力隔出了一方世界。距离文澈不过遥遥几步的桃夭仙君，就这样被阻挡在了结界外面。里面的文澈，被当成了献祭的物品，灵力不断的从他身上

剥离。桃夭仙君叫喊着，拍打着结界，原来……他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坚决。看到那人献祭，心里泛起的悲伤差点压抑到不能呼吸。

桃夭仙君想起了什么，嘴里念念有词，手上飞速的结印。纪辞被桃夭仙君推得老远，却也察觉到了他的举动。为了他，就非要这么做不可吗？那他，到底在他心中算什么？一个代替品？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替代品？不，他不会让仙君就这么得逞的。纪辞缓缓站起来，而此时，桃夭仙君已经 强行把结界破开了。反噬全部降临到了桃夭仙君的身上，而作为献祭品的文澈早就已经倒毙在地上。

艳丽无双的脸上，染上了浓墨重彩的悲伤，漫天的飞花像是在诉说着告别。在那遥遥相望的灵果山上的桃树，几乎瞬间书上的桃花尽数枯萎。绚烂了万年的桃树，如今只剩下了一副丑陋的驱干。周边的青铜灯，相继化成飞灰，飘散在风中。那些桃花瓣，证明着曾经的繁茂。

嘴角苦涩的笑意，这次，算是真的还清了他的债。他与文澈，再无干系！

“原以为，你会是我的归宿，只是如今，四海何处为家？”桃夭仙君眼神淡然，嘴角的笑意晦涩难言。

“仙君，我等你。”缓缓倒下的身子跌入进一个怀抱里。入眼的是那张清贵的脸，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好像就只是他要睡一觉罢了。

只可惜，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桃花树枯，青铜灯灭，繁花飞散，人毁魂亡。桃夭仙君只释然一笑，安心的闭上眼睛，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骗纪辞了。没想到最后消散的时候，脑子里都是这蠢妖的身影。胆怯年幼的他，意气风发的他，执著易怒的他，最后他的样子，定格在这里。

清贵的容颜，漫不经心的带笑道：“仙君，我等你。”

原来，你才是我的归宿，四海之大，以你为家。

纪辞怀里的桃夭仙君，身形渐渐消散，最终化为虚无。空荡荡的怀里，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抱着一个风华无双的人儿，那人高傲又倔强。总是骗他，还总是骂他蠢。是那人点化他，教他何为人。也是那人，第一次，让他初尝情.欲求而不得。

风清看着这漫天的飞花，平静下来的结界。他知道，桃夭仙君，灭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明明高傲得对别人不屑一顾，却还是耐着性子跌跌撞撞的一手带大了纪辞。明明是仙君之躯，却甘愿舍弃仙籍，困于孤山之上，日日夜夜受尽煎熬。性子高傲烈得像火，却被硬生生的磨成了冰。

这世间有太多的过错，纠缠不清，不得解脱。若说归云派最值得一观的景象，便是那日出时的灵果山。日出时，金光漫山，那颗傲立在山顶的桃花树，花团锦簇落英缤纷，沐浴在金光下更添圣洁。可惜了，今后是再也见不到那样的景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