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要过年了，过完年，宁宁就满两岁了。

这个冬天广城非常流行一款衣服，茉莉服装连锁店售卖的双面呢大衣，不至于人手一件，售价很贵，要七八十块钱一件，大过年的，最开始购买的人是很有钱的那些人，偶尔能在街上看到有人穿，等逐渐蔚然成风，穿的人就越来越多了，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多的物质追求，年头年节的，看到这么漂亮的衣服，怎么样都要咬牙买上一件的，尤其是二十出头的单身女青年们，她们永远站在追求时髦的最前沿。

双面呢大衣的销量比想象中好太多，甚至有附近城市的人听这边的亲戚说出了一种很好看的双面呢大衣，都要坐车来买上一件。

服装厂生产的呢大衣有十几种款式，每个款式都有好几种颜色。

这会儿刚好又是年节，其他服装厂看得眼热，虽然服装厂还没有放假，但一时间买不到双面呢料，这东西之前本来就不流行，产量也很少，都被茉莉服装厂给包圆了，只能望洋兴叹。

杨曼拿了几件，给惠市的刘嫂她们寄过去，一共寄了四个不同款式的呢大衣，上面都写好了哪件衣服是谁的，给张姐，刘嫂，杨嫂还有宋姐。

今年过年比往年又要热闹许多，市面上出现了很多新鲜玩意儿。

这天杨曼休息，准备带着宁宁和保姆阿姨去采购年货去。

宁宁穿着乳白色的羽绒服，用红绒头绳在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头绳上有可爱的吊坠垂下来，宁宁晃头，吊坠也跟着晃，显得格外的古灵精怪。

“妈妈，我想要那个小熊。”宁宁趴在杨曼的肩头，指着路边摊挂着的玩具小熊。

“好，妈妈给你买。”杨曼很宠宁宁，有条件的情况下，她觉得女儿真的要富养，但是富养也不是无底线的用钱去养，至少宁宁正常要什么东西，杨曼都会满足她。

宁宁的皮肤很白，头发黑油油的，两只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唇红齿白的小姑娘，走到哪都会引人注目。

采购年货的人很多，杨曼小心地抱着宁宁，不让她下地，这年头拐卖人口很猖獗，她不敢大意。

其他的年货都采购得差不多了，今天杨曼带宁宁出来就是想让她自己挑想买的东西。

逛了一圈回来，宁宁一手捏着一只，一手捏着吹糖人，被保姆阿姨抱回来。

到过年，徐衍反而更忙了，每天早出晚归，宁宁对杨曼感慨，“爸爸都好久没有回家了。”

杨曼叹了口气，徐衍每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半夜了，早上五六点钟就出门了，宁宁是好久没有看到爸爸了。

“爸爸每天都会来的，只是你睡着了，不知道。”

宁宁长这么大，徐衍陪伴她的时间很少，导致宁宁跟爸爸很陌生。

宁宁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杨曼心疼地摸了摸宁宁的小辫子，“爸爸每天回来都会亲亲你呀，你睡着了不知道。”

宁宁扬起小脸，“爸爸才不会呢。”

晚上徐衍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又快十点钟了，宁宁早就已经睡了，杨曼穿着睡衣，坐在台灯下面画着图。

徐衍都没想到杨曼竟然还没有睡觉，“怎么还没睡，都十点钟了。”

杨曼之前一直觉得徐衍做的是正事，陪不了家人也不能怪他。但是今天她听见宁宁这样说之后，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徐衍是很爱宁宁的，但是宁宁跟爸爸一点也不亲近，甚至到现在都已经说话说得很流畅了，她都很少喊爸爸。

“宁宁今天说你好久没有回过家了。”

徐衍一愣，笑道：“我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睡着了，不知道我回来过吧。”

杨曼问他：“你的工作快忙完没有？”

徐衍摇头，“过年事情太多了，小偷小摸多，各种各样的案子，局里还要组织各种培训，事情太多。”

“那我们怎么办？”杨曼说道。

徐衍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我说，我跟宁宁怎么办？”杨曼重复。

徐衍怔住，他立刻就察觉到杨曼今天的不同，她脸上没有笑意，表情很冷淡，目光带着一点点谴责。

“我...我是太忙了，忽略了你们母女。”徐衍的头微垂，他也觉得对不起妻女，局里的工作也不能不做，实在是两相为难。

杨曼别开脸，结婚这么久，她一直都觉得徐衍很好，他身上几乎没有别的男人那种劣根性，顾家，体贴，给了她一个有足够安全感的婚姻，她知道这是他的职业特殊性造成的， 不能怪他本人，可是她今天就是莫名地窝了一通火在心里，非得发出来不可。

徐衍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曼曼，我知道委屈了你们娘俩，我以后忙完，尽快赶回来陪你们。”

杨曼扭头看向他，这几天太忙，徐衍也没休息好，脸色都憔悴了很多，人也瘦了，她很清楚徐衍没有办法做出改变，他现在就是每天忙完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家。

“春节要忙一点，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很多，我以后尽量早回来。”

杨曼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宁宁呢，她现在都不怎么亲近你。”

徐衍看了女儿一眼，女儿和杨曼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他当兵的那段时间，每天还能按时下班陪伴家人，自从他转业，进了刑警大队，接连遇到几个大案子，又赶上春节，几乎忙了大半年，一直都没怎么休息过。

杨曼看到徐衍为难地垂着头，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她又心软了，站起来说道：“我可以理解你，但是女儿太小了，她理解不了。”

徐衍愧疚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女儿挑着他们夫妻俩的优点长，唇红齿白，很漂亮，也很聪明。

杨曼问他，“吃晚饭了没有？”

徐衍点头，“吃过了。”

“洗漱睡了吧。”她掀开被子，先躺下了。

徐衍出去了，大概十分钟，他又开门走了进来，换上睡衣躺在了杨曼身边，他在警局工作快一年，他很喜欢这份事业，可这份事业又让他无法兼顾妻女。

他转身去搂住杨曼，杨曼没挣扎，让他抱在怀里，他的体温还是那么熟悉，杨曼也知道他很累，男人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事业，所以这么久以来，虽然徐衍没什么时间照顾家里，杨曼也没有抱怨过，那是他工作性质所迫，没有办法，可是宁宁今天无意间说出来的话，让杨曼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继续这样下去，徐衍继续缺席宁宁的成长，或许父女俩以后会造成不可调和的心结。

杨曼决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这样一想，她又觉得自己也有责任，这么久忙于服装厂的事情，对宁宁的照顾也少了很多，她以后得抽出更多时间来陪伴宁宁，并让宁宁知道，爸爸是爱她的。

“你...”杨曼翻身，搂住徐衍紧致的腰身，徐衍即使转业了，也没有放松过对体能的训练，每天早上会早起一个小时去跑步，杨曼担心天天跑步会磨损他的膝盖，想在家里搞个健身房之类的东西。

“曼曼，我知道我愧对你们娘俩，唉，”徐衍叹了口气，“实在不行的话，我想办法转到其他的单位去吧。”

杨曼知道他对这份事业的热爱，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可是一想到宁宁，她又沉默了下来。

“等忙完过年这段时间吧。”徐衍轻轻地说道。

时间一晃就过年了，城里过年的氛围还是挺浓，大街小巷都贴上了新对联，挂上了红灯笼，街上全是人，好像一年四季的热闹就攒在这个时候蓬勃散开了。

杨曼拉着宁宁，看到路边的金利来门店，“宁宁，我们去给爸爸买衣服好不好？”

宁宁摇头，“不要。”

杨曼蹲下来，耐心问她：“为什么呀，宁宁？”

“我们去给妈妈买衣服。”宁宁眯着眼睛笑起来。

“妈妈衣服够多了，爸爸还没有买新衣服，我们去给爸爸买衣服。”

宁宁往回缩手，“不要不要。爸爸有衣服穿的呀，爸爸穿警服。”

杨曼拧起眉头，“爸爸在家的时候不穿警服呀。”

“可是爸爸不在家呀。”宁宁将杨曼说得有些哑口无言，她没有坚持拉宁宁进去，带着宁宁继续往前走，路过最繁华的路口，路中间站着一个交警，正在指挥交通。

杨曼指着警察叔叔对宁宁说道：“宁宁，爸爸和这个警察叔叔一样，就算是春节放假，也要坚守岗位，这是他们的指责。爸爸和妈妈一样爱你，每天回家都会亲亲你的小脸蛋，但是爸爸是人民警察，他除了要保护我们这个小家，还要保护千千万万个家庭，你看这个警察叔叔，如果他不上班，交通可能就会瘫痪，就会堵塞，大家都没有办法出行了，如果爸爸不上班，那坏人就会很猖獗，像妈妈还有你一样的小朋友，就没有办法安全地走在大路上，会有很多很多坏人的。”

宁宁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