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快节奏的防守，自己应对的是慢节奏的进攻，本身就有相当大的风险和难度，更何况苏世、常健等人的身体技术特点并不适合打慢节奏的进攻。苏世习惯于高速盘带过人，常健擅长高速传球，刘锡则喜欢突然间的插上助攻。

很快，高三①联人开始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断球反击，高一①联的体力很快又撑不住了。体力下降，直接影响的是动作的频率速度和准确性，高一①联开始不停的防守犯规。

第四次哨响之后，裁判终于忍无可忍，掏出了一张黄牌——给了不断作出犯规动作的刘锡。

若不是本地的球员普遍不善于定位球配合和头球，四个前场任意球就够高一①联受的了！

“哔——”

裁判把手，第五次指向了地面——高一①联累积五次犯规！他们将面临防守无人墙的任意球的险境！

李义连呆住了，高一①联都呆住了……绞尽脑汁想怎么去罚累计任意球，可现在，反倒是自己要先面对累计任意球的考验了。

陈警身！站在球门前的那个少年死死盯在主罚的夏日，他要紧紧护住球队的希望之火。他知道，如果这一个球丢了，很可能高一①联这场就输了。他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他有责任——把球扑出去。

夏日一脸的复杂心情显露无疑，他感到一种未曾有过的不自信。眼前的门将大幅度的摆动着身体，眼神坚定而自信。

夏日决定大力射门——如同他所希望的，球能像炮弹一样，想要用速度和力量轰进球门。

轰！

球击中了陈警身的脸。他判断对了球的方向，移动中发现球速太快了，而他来不及伸出手去挡……

晏翔赶紧把弹出的球解围出了边线。这时的陈警身，鼻子已经流血不止。

“喂，苏世，”看台上的蓝心芸扔给苏世一包卫生纸，“快给他用上。”身为学生会干部的叶琴反应非常迅速，她赶紧去联络了校医。苏世和刘锡这才发现，她们原来也在，一直和大家一道，支持着这支球队——当陈警身扑出了射门后，高一①联的球迷、盟友们带头鼓起了充满敬意的掌声。他们给了这支球队无限的温暖，刘锡他们这才发现。

李义连接过纸，赶忙又往陈警身鼻子上擦，“好好休息，有我们……吴仁永，上！”然后，在掌声和校医陪伴下，默默走下了球场……

送走了陈警身，李义连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高一①联的累计犯规清零，现在轮到累计犯规三次的高三①联担心了！要是让我们得到累计任意球，我一定给你们好看，不，就算没有累计任意球，运动战也要置你们于死地！

下半场，高一①联展开了复仇式的反扑！常健、苏世、刘锡，轮番利用高速的传球和突破，把对方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又一道的裂口。

下半场第三分钟，林军烈犯规，计入累计犯规数，下半场第8分钟，夏日撞人犯规——

累计第五次犯规！

裁判拨开了所有挡在球前的队员，又一个没有人墙阻挡的累计任意球！刘锡眼前，球门的图像逐渐清晰明朗。第一粒，比赛的第一粒，自己的第一粒，报仇……所有该与不该的念头，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在脑海里。

“出现两次累计任意球，有什么比这更加戏剧化的比赛？”场边的老徐越发兴奋，他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四台摄像机，确认他拍下了这场在他心目中堪称经典的校足球队决赛的过程。

回到球场上。刘锡在思考，是用外脚背大力抽射，还是用内脚背推个死角？他还是害怕，虽然常健苏世很支持去罚，可……此时刘锡还是背上了包袱——苏世、常健让我罚，一定希望我进球，要是进不了，那就太辜负他们了……至始至终，他都没敢去看苏世常健的脸，怕他们的表情是满怀期许。以至于，他放弃了向他们咨询罚球的意见……

他开始为自己心中所想的罚法付之行动，瞄准一个角度……

刘锡惊呆了。

从前一有机会射门的时候，自己从来不会把球打飞，可是现在……

球打飞了，——又高又偏，第一门单田江甚至都没做出令人期待的扑救动作……刘锡猛抓自己的头发，不敢看队友的眼睛——自己真的不该去踢这个任意球是吗？真的错了……

正当刘锡痛苦地懊恼的时候，两边的对抗随着双方累计犯规的清零而越发激烈，两边的球员动作开始失控……

晏翔放倒蔡雄，苏世被林军烈肘击，单田江吃黄牌，夏日被常健撞倒……

黄牌！又一张黄牌！裁判不停地中断比赛，不停地警告，不停地给两支球队累计犯规，但终究无法控制越发火热的场面！

夏日粗鲁地撞伤了晏翔……终于，两边球员的火山集体爆发，他们猛冲向了对方，挥起了拳头……

十几分钟前还在为两个都没打进的累计任意球的戏剧场面乐得不停确认摄像机器是否在工作的老徐，看到下面发生的事情，眼睛立马就绿了——

“干什么！干什么！给我下去拉架！”他对身旁的人吼道，他几乎都忘了，摄像机还在工作，它们已经开始了对丑陋冲突的记录。

一片混乱。冲突之中，劝架的裁判被当场打伤！

这时，一个少年带着六个人，猛冲向看台，拉开了冲突的球员，把裁判扶出了人群。

“够了——”

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孩子一声喊，竟惊得冲突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瞧瞧你们，什么样子。你说你们这样动手动脚的，跟那些猩猩孩子有什么区别？你们自己看看自己，知道有多丢脸吗？你们知道这样做，会给人家留下什么印象，给学校给班级造成多大影响？读了这么多书年圣贤书，干出这么粗鲁的事情，跟莽夫有什么区别！”

估计在兴邦球场80%的人，不论他们（她们）坐着，站着，还是在场上踢球，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那少年吸引住了——火一般的眼睛，火一般竖起的头发，直挺的尖鼻，棱角分明的俊朗的脸。1.77m的身高，健壮的身体，露臂的短上衣衬着他发达的手臂部肌肉。

有一种震撼力，是你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被震住了就是被震住了，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

被他震住。

老徐是少数几个还在运动的物体之一——他正好赶来。赶到时，他那发了福的身体已累的不行，不停地向外喘着CO2气体。

“你们怎么搞的！停止！马上停止比赛！我看这五人制比赛就……”

“等一下老徐，”又是那少年。他敢称其老徐，此人恐怕不一般，刘锡想。本来老徐支撑那句话的一口气都快没了，听那孩子那一句，索性顺水推舟，停下来换气。

刘锡又起了好奇心，又问那无所不知的常孔明：“那个，是谁？”

常健说话的口气俨然庄重起来，似乎在准备宣布又一个英雄的事迹——那的确是兴邦中学的又一个传奇，称之为英雄，也许不为过——

他的名字，叫林风岚。

林风岚，的确是一个传奇。他的威名仿佛在一夜之间名扬兴邦——初二时由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一下子成长成一个优秀的篮球小前锋。他的实力，和他的名字简直是爆炸性地出现的。初三时俨然成为了校队主力，而如今高一的他，完成了惊人的两级跳——由校队主力小前锋，又晋升为校队副队长，人们还未来得及惊讶，林风岚，这个只有16岁的男生，就已经打破了兴邦校篮球队正、副队长只由高二以上队员担任的传统。精湛的球技，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一次又一次辉煌的作战成绩，一场又一场的高得分……他的名字，已然成为了兴邦女生们必须知道和崇拜的记号，已然成为了兴邦男生们必须知道和嫉妒的代码。

刘锡惊住了。兴邦中学真是卧虎藏龙，这是刘锡的直观感受，刘锡本人也为自己没有错过知道和“会见”此等“名人”的机会而暗暗庆幸。

“可是，去哪找裁判？了解五人制规则的学生会干部并不多啊！”

另一边，受了重伤的裁判对身边人似乎说了什么，接着，慢慢地从口袋里取出了红黄牌，和一只备用的绿色哨子，解掉了手臂上的手表……在旁人搀扶下离开了球场。

林风岚往周围来回了几眼——此时，他的胸膛在不安地起伏，仿佛为了迎接某一个重要时刻，要将胸中早以留备的内容释放，发泄。

如同，一个要上生死战场的士兵，一只要将展翅翱翔的雄鹰。

他一把夺过了绿哨——瞬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哔——”

等到所有人都被哨声吸引来注意力的时候，他大声宣布道：

“比赛重新开始，我来临时代理主裁工作！”

观众一下子愣住了，看着这少年。但很快，观众又发出了表示兴奋的声音，因为他们知道，比赛重新开始了，而篮球场上那举手投足都会引来尖叫的超级小前锋，竟出人意料地要当五人制赛的裁判了，太有意思了！尽管这一系列裁判被打下场、临时要换主裁的事件，可能在世界足球史上都属罕——管它呢。

队员也有些愣了。刘锡见气氛有些不对，于是决定抢先一步站出来：“好啦，重新开始比赛吧，不管是谁当主裁，我们都应该尊重他的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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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呼百应，加上场边观众的要求，队员们也终于做出了开打的表示，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刘的及时表态无疑支持了风岚的工作，风岚向刘锡示了示意，表示感激与肯定。

紧接着，他把手伸向了口袋……掏出了一张黄牌。风岚把黄牌对准了夏日和晏翔，“这次放过你们，再犯，下次绝不会再放过你们。”风岚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吹响了哨子，比赛重新开始。

风岚戴上了受了伤的裁判的那只计时手表。那只手表也不幸卷入了那次冲突，迎着灯光，表面玻璃上被磕留下来的划痕隐隐发光。透过那片薄玻璃，风岚看到了那组电子阿拉伯数字，固定在了冲突发生前的那一刻，00：16：31。风岚按下了开始键，数字终于再次飞快回零倒数。比赛，也快结束了！

场上队员再一次拉紧了自己的发条——快速发界外球，快速回防，快速反击……比分和时间面前，高速运行着的肢体，几近再次把球员的火气引燃爆发。

然而，风岚好比一涛江水，一次又一次地扑灭了火焰。

刘锡滑铲，蔡雄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着地的膝盖……刘锡有些杀红了眼，只是过去象征性地问了问倒地的对手的伤情，正转身欲走，“你！过来！”风岚一声命令顿时惊得刘锡汗毛直挺——自己身上已经有一张黄牌了！

刘锡正准备着受刑，但意想不到的是，风岚的两只手竟没有伸进口袋。他一把手将刘锡抓到了自己跟前，带着一脸严肃说道：“你虽然铲倒了球，但这个动作对带球者太危险了，你身上已经有一张牌了。我希望你下次能规范自己的动作。黄牌可不能白挨！”说罢，风岚给了刘锡一个捉摸不透的表情——信任？警告？还是威信？刘锡不懂，但听过这句话后，神了，刘锡的心一下子清凉平静了下来。

“黄牌是用来约束你过大的动作的，希望你不要再犯了！”

“你已经有张牌了，这次放过你，记住，再犯规，对谁都没有好处！”

风岚就这样，神奇地把比赛的火药味降到了安全限度内。似乎他深谙名裁判科里纳的执法之道——制止球场的伤害性犯规，红黄牌只是一种形式，关键的，在于让球员知道错误，让他害怕自己做过的犯规伤害动作，从而避免再犯。风岚的做法起了效用，比赛中他只掏出了两张黄牌，使不可思议地把看似失控的场面，牢牢地把控在了自己的手里。而且他表现得十分了解五人制规则，对积累犯规、门将手持球时间的判罚更无可争议。

在风岚的严格有效的监控下，比赛冲突开始减少。但是比赛节奏并没有因犯规冲突的减少而减缓，场面依旧激烈异常，球迷的疯狂也达到了最高峰。

比分依旧是0：0，比赛时间只剩下8分钟！

李义连看了看自己的表，“没错，只剩8分钟了……”他望了望替补席，这一望，让他突然醒悟：他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琴琴，比赛还有多长时间结束？”蓝心芸焦急地问道，她和大多数人一样，都已坐不住，两只腿紧张地颤动着，盯着0：0的漂亮的双眸越发流露出不安的情

绪。

叶琴也像所有人此时做的一样，把戴着手表的手臂举到了自己跟前，“只剩八分钟。”

“别怕啦，”一旁的小柯见两个女生一副担心样，忍不住插话道，“知道吗？不管在篮球赛，还是足球赛，最后时刻进球取胜的例子比比皆是。等着吧，苏世那帮人韧得狠，精彩刺激的时刻还在后面！”

“可别是咱高一丢球啊……”蓝心芸说道，叶琴心里应者，小手紧地抓住了好朋友的手心。

场边，李义连把陆钢叫到了身边。

球出了界，形成死球。李义连当机立断，示意换人：

“苏世、晏翔你们先下场。陆钢，我和你一起上！”

晏翔下场时，带头鼓起了掌，随后观众台上的叶琴带头鼓掌，不久掌声便响彻全场。

李义连想用陆钢赌一把。他也看到，苏世已经累了，身负黄牌，因为怕被罚下，动作更不敢做大了，这样进攻防守都会做不好。索性，让自己和陆钢一试！

比赛重新开始。李义连一上场就抢下了对方的球，直传前面的常健看见他左侧有人快速插上——刘锡！两人心领神会，常健恰到好处的贴地传球，传到了刘锡跟前。

刘锡高速中，准备一脚直接射门，抬头一看，却看见夏日已经拦在前面。刘锡下意识用左脚把球挡向了左边，夏日扑了个空。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空挡出现！刘锡急中伸脚，却阴差阳错，传到了此时无人防守的陆钢脚下。此前，陆钢飘忽的跑位开始收到了成效：体力透支的高三后卫都已跟不上了他的步伐，空挡一个个被拉出。说到球到了陆钢脚下之后，他没有犹豫，第一时间起脚——林军烈、夏日、吴敢等人都扑了上去，但晚了，球已起飞，猛飞向了球门。

单田江反应很快，迅速地把手伸向了球门右侧……精彩的扑救！观众席中响起了惊叹声。

但，正当这一惊叹声还没完全释放出来，紧接着，又一潮惊叹声想起，观众、场上球员、场下替补、学校领导们，都不由得张起了惊讶的双眼——他们看到了一个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场面：

单田江挡出去的球跑到了刘锡脚下！

单田江已经倒地，那一瞬间，他失去了反抗能力，无法再去扑救刘锡的第二脚射门。夏日猛的扑向了刘锡，“你休想射门！”

刘锡左脚把球射出了……夏日晚了一步，此时，所有高三队员只能绝望地回头目送皮球，同时，高一队的队员，几乎准备要庆祝了，似乎只待他们期望的眼神变成快乐的眼神了。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轰！球重重地砸在了横梁上！

不敢相信。刘锡的腿仿佛被这脚射门耗尽了能量，双膝不由自主地跪在了禁区前的白线上。这好比一个输掉了最后希望的赌博者，被绝望、挫败感、疲惫疯狂侵袭……

“刘锡你在干什么！回防啊！”常健在用他竭斯底里的声音，在直吼刘锡的名字！刘锡顿时被惊得心头发紧。

防守？刘锡抬起头一看——

刚刚那一脚球没有出界，它弹回场边，竟鬼使神差地滚到了蔡雄的脚下，蔡雄突然加速，甩掉了常健，直奔向李义连和吴仁永……

防守！刘锡咬了咬牙，拖着疲软的双脚——回防！

李义连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蔡雄的几个假动作没有骗过队长。

刘锡的眼睛死死盯着带球的蔡雄，沉重的双脚在拼命回追，刘锡眼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

就差几步！

突然，蔡雄使出了马赛回转！就在这时，李义连终于抵挡不住，被对手过掉，要射门了！

伸腿去铲！挡住他！

刘锡的最后几步，用滑铲来代替了，疲倦的他伸出了疲倦的右脚……

躺在地上的刘锡不敢睁眼去看场边的屏幕。他的脚，眼看要碰到皮球，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球进了！

刘锡痛苦地发现，如果自己没有因为射失皮球而原地沮丧，而是多回追了一步，也许就可以把球挡下……

如果你想知道是否真的进球，你可以按以下步骤进行判断：1、看足球是否已经撞动球网，留在球门里；2、看裁判的手势；3、看场上队员有没有出现极喜极悲的表情动作；4、听观众欢呼声持续时间是否很长。

刘锡老老实实地按以上步骤进行操作，直到最后确认——是真的进球了。0：1.什么叫欲哭无泪？此时的刘锡就只想逃到一个地方，让心自己哭。

“刘锡，看看你干了什么！”常健吼得发哑的声音让刘锡更加痛苦。“大家的胜利被我……”刘锡想着，向李义连做出了一个换人手势，然后径直走向了场边的卫安邦，“你上场吧，替我。”说完，刘锡走向了退场的出口。

“你干什么，刘锡，比赛还没有结束！”

“刘锡！”

“刘锡！”

他没有回头。没有。

林风岚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刘锡消失的方向，掏出了口袋里的黄牌，指向了天空，接着，又掏出了红牌……

是的，这没有意义，因为决赛之后再也没有让红牌追加停赛的比赛了，但林风岚必须做，一名球员连换人的流程都不遵守，擅自离场，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不尊敬！

但，他能知道吗？

卫安邦一上场，就和林军烈抢在了一起。终于，邦邦抢下了球，他看到了跑位的李义连，“这次进攻机会，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他抬起了脚……

但这时候，比赛的终场哨响起……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邦邦不相信会这么快，还没有上场发挥作用，就……他不由得瘫软坐在了地上……

对于最终抢得胜利果实的人来说，结束，是对自己顽强战斗的灵魂的肯定，胜利者可以品尝胜利的果实了；而对于失败的人，结束，意味着要暂时失去反击机会，在这一次战役中彻彻底底的败下阵来，虽然会被挫伤，但自己也不会再因战斗而受伤——结束，多少也是一种安抚吧。

他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几乎所有球员们都松弛了自己的双腿躺在了地上，选择靠近大地的方式，迎接胜利和失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