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万岁，天皇万岁！”

“该死的支那猪，我们帝国的勇士，是不会怕你们的……”

听到三浦林的话，所有的日军声嘶力竭的厉吼了起来！

狂热，取代了恐惧！

狂热，让他们觉得自己生的光荣，死的伟大！

最后一抹余晖落下，最前突的活动工事，已经顶到了距离碉楼一百五十米以内了！

再往前突，在鬼子在碉楼内居高临下的情况下，沙包工事已经不再有任何遮蔽意义了！

两百多名游击队员已经缩在了各个沙包工事之内，严阵以待！

机枪也架设起来了，子弹上膛！

烟雾弹手榴弹已经都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摆放在了身前随时都可以取用的位置！

十几名掷弹筒手们已经全都调试好了射击的角度，随时待命！

三十多名游击队员身前放着巨大的炸药包，看着张然。

张然不想看他们。

因为他们都是敢死队员，这是支队第一次动用真正意义上的敢死队员。

他害怕看他们，害怕他们鲜活的面孔，再过一会儿就已经变成了尸体……

但他必须看着他们，他必须告诉他们什么！

信仰？勇气？

或者别的……

但只是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里。

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

但张然就是说不出来，他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哭。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在那些老电影里，有那么多人明明可以活，但最后他们却宁愿战死沙场！

就像现在，如果可以，那么他一定愿意和这些敢死队员一起，抱着炸药包冲上去炸碉堡！

他知道，要是真的那样，自己肯定会害怕的双腿直哆嗦，想要尿裤子。

但他更知道，自己不会因为眼看着送别人去死而负疚，而哀伤哭泣！

在生死面前，信仰和勇气这些，重要吗？

但在这国破家亡的时刻，信仰，勇气这些，却必须要有的！

这点，他从那些敢死队员们的脸上，能够看出来！

他们相信这些，并且坚信！

坚信自己会被铭记，坚信因为自己的牺牲，自己的亲人和后代会生活在阳光下，不会被压迫，被奴役，活的人不如狗！

他们的幸福，一定会被自己的尸骨所支撑起来！

张然最终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他只是接过那些眼圈通红的乡亲们捧过来的盘子，那盘子里有一块块炖的酥烂的肉块，交给那些敢死队员们！

他想告诉他们，他们配的上吃任何东西，山珍海味都可以！

张然希望他们能活着回来，吃山珍海味！

但这些敢死队员们明显误会了。

他们狠狠的撕咬着肉块，豪迈的冲着那些看着他们哭的乡亲们大吼：“我们不会白吃的——你们会看到的！”

然后他们就狠狠的抹了把嘴，抱起炸药包，利用那些沙包工事的掩护，向着碉楼接近！

不知道是谁哭了第一声，然后所有人都哭了起来……

“打！”

张然狠狠挥手！

三挺轻机枪在疯狂咆哮，六条花机关也在疯狂咆哮！

趴在那些移动沙包工事内的两三百名游击队员们也纷纷怒吼着开火……

暴雨般的子弹，泼水一般的向着碉楼倾泄！

“放啊……”

随着张然的狂吼，十几枚掷弹筒也齐齐开火，炮弹在碉楼周边四处开花，神枪手在爆炸的火光里，开始对着碉楼上的射击孔进行精确射击……

烟雾弹被丢了出去，黑烟在疯狂升腾！

“祖国万岁！”

“中国人万岁，支队万岁，八路军万岁……”

在烟雾升腾的一瞬间，十多名敢死队员嘶吼着，不顾一切的从各自藏身的战壕中翻身跃出，向着那战壕狂扑而去……

“掩护，全力掩护！”

张然在咆哮，瘦猴在嘶吼，郭浩云窦文松在嚎叫……

康挺举着步枪，一丝不苟的开火，冷酷，漠然……

似乎丝毫没有受到那十多名敢死队员奋不顾身抱着炸药包向前扑去的身形所影响！

但他的子弹却是火热的，准确的从一个接一个喷吐着长长火舌的碉楼射击孔内钻了进去，将其中的鬼子机枪手给射穿！

“挡住他们！”

三浦林在碉楼内狂吼，同时让那些伪军冲出去，阻挡攻势……

数十名伪军刚刚冲出去，便被好几支冲锋枪集火，成片成片的撂倒……

那十几名抱着炸药包的游击队员们也纷纷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其中一名敢死队员连中数弹，却依旧抱着炸药包在向前连滚带爬……

只是，他注定没有机会翻过壕沟，冲到碉楼跟前了！

又是几颗子弹几乎在一瞬间齐齐击中了他的身体，穿透，子弹从他的背后带着大量的血水碎肉蹿了出来……

然后他就死了！

保持着一个似乎要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将炸药包丢到碉楼之下的姿势倒在了地上，那炸药包在滋滋的冒着青烟，然后轰然爆炸……

那些爆炸，枪火，在暗夜中如同烟花般绚烂……

张然一直背对着碉楼，不忍去看。

每一声的爆炸，每一个枪声，还有身边那些老百姓们在射界之外，看着那些敢死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的牺牲，哭的肝肠寸断撕心裂肺般的声音，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回想，直让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

算起来，他也经过无数阵仗了！

但他打过的每一仗，更多的都是靠诡计，靠奸诈，靠以多欺少……

他从未打过如现在这般的攻坚战，没打过这种全靠血肉人命去堆从而换取胜利的战斗……

他想过这样的战斗会有多惨烈。

但他不知道会有这么惨烈，惨烈到不忍卒睹！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第一次在碉楼脚下响起！

三十名敢死队员，在几乎死伤殆尽的时候，终于让一个炸药包在碉楼的脚下爆炸了！

碉楼修建的极其坚固。

但炸药包的威力明显更大！

虽然没能将碉楼炸塌，但也让那碉楼摇晃的如同风中的枯叶！

碉楼内的鬼子伪军们在这地动山摇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摔倒，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震的眼冒金星……

从碉楼内射出的子弹炮弹，在这一刻也为之一顿！

“哇呀呀……”

在这瞬间，好几名游击队员便嚎叫着扑了上去，捡起了已经牺牲的敢死队员们遗留下来的炸药包，连滚带爬的扑到了碉楼之下！

反应过来的鬼子成串成串的往下丢手榴弹，将好几名正在寻找埋放炸药包位置的游击队员炸的支离破碎！

“老子跟你们拼了啊……”

仅剩的游击队员也满身是血，看着那些还在下雹子一般被丢下来的手雷手榴弹，忽然厉吼一声，不顾一切的收拢了三个炸药包，狠狠的将那三个炸药包用后背顶在了那被掷弹筒或者炸药包炸出来的碉楼上的凹陷处，狠狠的拉动了导火索，然后看着阵地上的所有人，哈哈狂笑……

“大有……”

看到这一幕，窦文松郭浩云还有所有的游击队员们肝胆俱裂的嘶吼了起来，瘦猴等警卫排的战士们也是眼泪狂飙……

就连康挺的眼角，都有了泪花在闪现……

张然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里，连大地都在为之剧震！

大半的碉楼被如纸片般撕开，其中的日伪军鬼哭狼嚎一片……

“老子弄死你们啊！”

一大群的游击队员们狂扑了上去，手榴弹成串成串的从哪破洞里往碉楼内丢去！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那火焰从破洞中喷出，从碉楼顶部喷出，让那巨大的碉楼在这一刻看上去，几如一个巨大的烟囱……

“别炸，别炸啊……”

窦文松郭浩云睚眦欲裂的冲了过去，将那些还要往碉楼内丢手榴弹的游击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的踹开，厉吼道：“都给老子冲进去，抓活的，老子今天要活剐了他们……”

张然终于站了起来，冲着窦文松郭浩云咆哮——这特么都什么时候了，能弄死就弄死！

他不想再死人了！

只是，窦文松郭浩云似乎没听到他的命令，而那些游击队员们似乎也根本不在乎什么危险，嗷的一嗓子就全都冲进了那破成了筛子一般的碉楼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