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百航的船再有一天便能靠岸。而江南之地，苏，杭，皖，沪处处皆是风声鹤唳。街市之上看不到游人旅客，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柴米油盐都被哄抢一空，一派的萧条景象。英雄争天下，却苦了芸芸众生。

“大哥，洗把脸吧！”少女操着福州口音的腔调，柔声喊着伏在桌案上睡着了的韩百航。

韩百航迷迷糊糊的感觉脸上凉了一下，差点摸出抢来，忽然听见刘晓雅好听的声音，这才迷糊着爬了起来。

“诺，擦擦脸。”小姑娘笑嘻嘻的洗了条毛巾递给了韩百航。

韩百航从来没被人这么伺候过，心中颇为感动，笑着接过毛巾敷在脸上擦了擦，小雅看他醒了，这才忙着扫地，擦灰，像个小媳妇儿一样的在这小小的电报室内忙忙活活的。

高洪义他们都被韩百航撵回去休息了，电报室里只有韩百航一个人日夜值守。他想了想，喊住小姑娘：“小雅，过来坐。”韩百航说着话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

小姑娘冲着他一笑，蹦跳着来到韩百航身边的椅子，坐下来，眨着一双大眼睛，问道：“大哥，什么事啊。”

“小雅，我打算送你去北京学堂念书，可好么？”韩百航问道。

“北京的学堂？”刘晓雅眨了眨眼，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可是旋即便又有些失落，道：“大哥，你会跟我一起去北京么？”

“大哥在江南还有些事情，等着这边的事情一了便去北京看你的。”

“大哥要去打仗是么？”刘晓雅跟着韩百航两三日了，韩百航对她也没有刻意的回避，虽然刘晓雅不懂，可是听得多了，却也知道一些的。

“是啊，大哥是军人，打打杀杀的事儿，免不了的。”韩百航叹了口气。

“大哥，我不去北京，我要跟着你的。”刘晓雅忽然说道。

“怎么，不想念书啦！”韩百航自然知道这小丫头是在担心自己，却故意板起脸来，恶声恶气的。

“想念，可是……可是……”刘晓雅似乎肚子里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倒不出来，只是红了眼睛。

“放心，大哥只是指挥作战又不会拿着刀上战场上去拼命，安全着呢，没什么可担心的。”韩百航安慰道。

刘晓雅拉住韩百航的袖子，呜咽道：“大哥，别赶我走，留着我吧，你饿了我给你做饭，你渴了我给你烧水，若是有人要害你，我可以替你去死！”

韩百航怔怔的望向这个不懂委婉，总会把心里话直说出来，有些蠢的姑娘。韩百航心中一软，想着索性就答应了她吧。抬手顺着她单薄的肩头，想将她揽进怀里。

小姑娘只是低下已经红透的俏脸，任由韩百航搂着，毫不反抗。

“师长早上你想吃……”高洪义习惯的也不敲门一推而入，却正好看见韩百航把刘晓雅往怀中揽去，小姑娘低沉的头抵在韩百航的胸口。

“呀！”小姑娘惊得一下子蹦了起来，低着头钻了出去。

“呃……”高洪义讪讪的呆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装不知道，强笑着问：“师长你早上想吃什么？”

韩百航白了他一眼，到：“高大哥，我看咱们三师里有些军官实在没大没小的厉害，什么军令规矩的都忘了，看来是该好好地拉练拉练了。”

看着韩百航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高洪义不寒而栗，陪笑着到：“师长，咱们这哪有不懂事儿的，也许就是个误会？要不您再看看？”

韩百航哼笑了一声，到：“你过来。”

高洪义赶紧凑上前来，韩百航到：“高大哥，此番我让你亲自北上一则是为了冯玉祥的事情，第二则是……想让你亲自将小雅送到北京学堂去，并照顾她一段时间，旁人我不放心啊。”

“兄弟放心，俺老高明白的！”俩人对视一眼，韩百航在他的肩头重重的拍了拍。

电报机忽然响了起来，韩百航双眼一亮，到：“怕是齐燮元已经摸清了罗永祥的部署了吧！”

高洪义赶紧过去接收电报。

“是玉帅电报，他同意你的意见，允许三师驻守北京了。”高洪义说道。

玉帅的首肯在韩百航的意料之内，他现在最关注的还是卢永祥的军事部署问题。韩百航哦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等齐燮元的消息，可是足足等了一宿，到现在却还是了无音信。

“通知李成霖北上，字句你自己斟酌就行。关于冯玉祥的事情不必说，等你亲自到北京和他面谈吧。”韩百航心不在焉的踱了几步，对于窝窝囊囊的齐燮元是在有些担心。

“这船还得多久才能到上海？”韩百航问道。

“最快也得明天中午吧。”

韩百航点了点头，对于江南战局，不亲临指挥，他总是有些心绪难安。

“师长，你也不用太担心了，齐燮元这一战可是堵上了他的全部身家，比起您，他更是输不起的，所以他必将全力以赴。”

“但愿如此吧！”

“师长，这是最新的报纸！”石头跑了进来，晃着一打报纸。

最大的一幅图片，就是卢永祥一身戎装的照片。报纸上面登着卢永祥的一封通电。“苏齐频用兵马布于浙沪之间，爪牙厉厉，当有坏两省和平之阴略，永祥自领浙沪以来，日夜战兢，以和平为务，然值此虎狼当前之局面，当亲率浙沪之军民，捍卫家园之宁静，驱贼寇于四野，此军人天职

，一方守牧之职责所在也。永祥敢不用命！”韩百航念到此，心生感叹，这卢永祥处处彰示无奈自保之意，可谓尽得舆论之利，当此乱世，求和者自然得人心，黩武者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的。“曹锟其人，起于商贾之类，乃无术投机之流，一朝得势，即成国之巨奸大蠹，既逐东海于前，复驱黄陂于后，临城一案，举国引为奇耻，四邻屡有责言……交涉结果，媚外求荣，为权碌之位，敢行贿选之

事，史家之论当千古昭昭之遗臭，今又兴不义之兵，坏举国之宁静，永祥率浙沪之军民人等，当护国除恶，天予之幸也。为国为民，百死何惜！”

念完了这封檄文，韩百航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卢永祥的文书可是好文笔啊。”韩百航说完这句话，随手将报纸扔在了桌上，有些担忧的盯着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