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俄国佬的信号弹，不用再多考虑了，我们绝对已经暴露了。先上来的可能只是侦察兵，他们在呼叫后续大部队增援，我们剩下的时间只能按秒来计算了。”

土坡顶上趴着的红军侦察兵排长和他身边的班长，并不知道下面这帮乱成了蚂蚁窝的德国佬们在嘀咕些什么。不过真要是知道这德国佬随口一说、就猜到了真实情况的话，虽不至于当场惊掉下巴，但一瞬间惊得瞳孔放大、眼珠瞪的溜圆只怕是没得跑的。

德军军官们的水平参差不齐，有菜的抠脚的新补充菜鸟，也有经历各种九死一生之后经验厚的像本字典的活脱脱人精。俨然就是鱼龙混杂、菜批和高手的大乱斗，至少坡下面这帮德国佬的现实情况确实是如此。

“不要了，除了车和已经装好的东西以外什么都不要了！全体人员立刻登车撤离，执行命令！立刻！”

“.......”

面前少尉的表情有些呆滞，在那一瞬间的刹那还不理解这命令是否真的该执行。

“但...施恩瑙尔少校还没下来，他还在上面......”

施恩瑙尔少校是这个营的营长、军衔最高的军事指挥官，抛下长官不管，部队自己跑了这种事光是想想就已经很是疯狂。

慌乱之中的少尉已经不记得施恩瑙尔少校留在上面是要干啥了，于眼下来说这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事施恩瑙尔少校到现在还没归队撤下来，更不知道人在何方，并且他的副手副营长波克曼上尉正打算带着部队独自跑路，这样的疯狂举动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他们俩难道不是关系很好的战友吗？就如同平日里大家所公认的那样，眼前这般情况到底是为何？

而此时此刻的波克曼已经没工夫再去跟自己面前这菜鸟扯什么因果是非，已经从枪套里拔出来的佩枪紧接着就对准了对方的脑门。

“执行命令，是或否？”

“.......”

少尉虽菜，但终归懂得“执行命令只军人的天职”这一道理。

一开始也只是出于“好心提醒”的“随口一问”，严格接受军事教条教育和速成军官条令熏陶的少尉，可不敢在这种时候公然违抗命令对着干，执行命令是他唯一的选择、仅有这么一个能去做的正确之事、再无其它。

手握着佩枪看着少尉匆匆离去执行命令的背影，内心中只感五味杂陈、说不出来酸楚的波克曼上尉并不指望能被人理解。因为有些事就算你头顶着黑锅、扛着背信弃义也得必须去干，眼下这般情况便是如此。

“得赶紧离开这儿，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嘴里低声念叨着自己的所剩无多的时间，神色复杂而行色匆匆的波克曼上尉，不多时便来到了自己那辆加装大功率指挥电台，架在车顶上的无线电天线就像渔网格栅一样的半履带指挥车旁，并未拥有专属战斗车辆的他只能依靠着这玩意儿撤离。

“发车，立刻出发！带我们离开这儿，快！”

已经是最后一个登车的波克曼上尉刚一上车便下达了命令，周遭那些发动机咆哮轰鸣的己方钢铁巨兽同样是在加紧准备撤离，这一次的命令得到了火速落实执行的波克曼上尉总算是了却了一桩最重要的心事。

一切看似都在按计划进行，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世界上总有很多时候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出现在坡顶的一大票黑影，几乎把一眼望去就看见了如此这般可怕情景的德军士兵们当场吓傻在原地。

“俄国佬！俄国佬的坦克，在坡顶！俄国佬的坦克冲过来了！”

！！！

刚刚靠坐在座椅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听到车外忽然响起这惊声尖叫的波克曼上尉当场便是浑身一哆嗦。

这和害怕无关，纯粹只是下意识使然的应激反应而已。

“俄国佬的坦克冲过来了”这个短句，于现在来说、对大多数德军而言，简直就和上小学的小屁孩听到鬼故事一样没什么区别，尤其是那些菜鸟新兵蛋子、怕俄国人如怕鬼的怂包，不被当场吓得尿呲出来两滴都算不错了。

波克曼上尉几乎是以连滚带爬的姿势冲出了车尾，一转身抬起头来便向着坡顶的方向放眼望去。

只见一辆辆身形庞大、如同移动小山包一般的俄国佬重型坦克正在咆哮轰鸣，那巨大的身躯以车头高高昂起的姿势从坡顶后现身，而后又因为自重的关系瞬间重重压下，紧接着便是径直向山下冲来。

不光是坦克，与之伴随的还有人数越来越多、正在不断从山坡顶上“闪现而出”的俄国佬步兵。抄着手里各式各样、绝大多数都上了银光闪闪刺刀的五花八门家伙，跟着己方的钢铁巨兽们直接就是猛虎下山，呐喊着激昂的口号直扑而下。

波克曼上尉没见过也不知道“我一个电话，瞬间就有200人口的堂口兄弟折跃到你家”是啥样的情景。但确实知道着漫山遍野都是俄国佬的坦克和步兵，呐喊着“乌拉”往下冲的情景究竟有多么可怕。

有一说一，别说是那些新兵蛋子和菜鸟，这阵势就是自己这号老油条见了都觉得害怕。

只不过那些菜鸟和新兵蛋子的害怕，是出于对俄国佬本能恐惧。

而自己，则是因为过去以往的经历见惯了不知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也清楚地明白俄国佬使出这阵仗的时候会有多么可怕的结果，并且知道就眼下这种局势而言，绝对是己方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要想抵挡住俄国佬的这架势需要很多东西，足够坚固的阵地和完善成体系的火力、部队配置，足够数量的预备队和强大的火力支援，这些都缺一不可。

自己眼下有啥？

抱歉，以上这些东西啥都没有。

就连手头仅有的这些笨重大家伙们，也是从战斗状态刚刚转入了准备撤离的行军状态，完全来不及即刻投入战斗、对敌开火。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望着漫山遍野如猛虎下山一般猛冲下来，而且数量还在不断激增当中的俄国佬大军。

脸上只是惨白一笑的波克曼上尉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不论是哪个环节或者某一道过程出了问题，眼下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尸横遍野的血流成河不是他想要的最终结果，他从去年开始就已经觉得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必败无疑，搞清楚了这一切之后也就只剩下活着回家这一个念想，这场战争再也不值得自己去为之毫无意义地牺牲送命。

在保住自己小命的同时，顺带还能让全营的战友们免于一死，这听起来倒也算是个在历史书里记载的不错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