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俺们就这收拾八路独立团，恐怕不中吧？怎么说陈龙他也是八路，咱要不知会他一声，往后弄得难看啊！”号称“玉面蛟龙”的徐有进最近发福了，胖嘟嘟的腰身，啤酒肚显怀。两个脸蛋上都突突地往外冒肉，刀条脸也变成了四方国字脸了。一看就知道，这小子生意做得大发，日子过得舒坦，由奶油小生往中年大叔发展了。不过，这小子还算知道个轻重，起码晓得自己的这份富贵，离不开山里陈龙兄弟的照拂，这不，就郑重跟他爹提了一嘴。

“嗯，是这么个道理，俺们不能让陈龙小子难做！”儿子这么懂事，老子当然开心支持。现在老徐家可不得了：别说守着个黄河码头走私来钱了，但是代销山里的产品，那也是赚的盆满钵满的。和陈龙合伙的几家工厂那可是全天候的24小时开工，生产的干脆面、香烟、白酒啥的，就连日军也爱不释手，小进甚至还卖到了日军好几支部队里去了。

生意的红火，带来的是滚滚的银洋。有了钱，啥事儿都好办。这不，徐家码头扩充了一倍的地盘，浇筑了混凝土结构的三道工事，耐得住15升重炮的轰击。水上更是了不得，一口气增添了五条小火轮，其中八十吨的两艘还是带炮的小炮艇，三艘二十吨的也装备了前后的机关枪。至于部队里嘛，各式武器都有增加，单支部队的火力输出增加了将近一倍。如此底气之下，自己才敢独霸这一方；也敢对日本人的命令阳奉阴违，爱答不理。

但越是这样，老徐家父子却越是对山里心怀畏惧：自家是赚了不少钱，可对比起山里的那位，那绝对是三五倍的大赚吧！别人不知道，他老徐家是常打交道的。瞅瞅那些往来押运护卫的士兵，配备的都是一水儿的花机关，小炮、机枪几乎装备到了班排级，杠杠的是用大洋堆出来呀！据小进往来观察，像这样的队伍，人家陈龙手下起码有三万人枪。三万强军呐！天，发发狠，夺了河源县，占了怀庆府（沁阳）也是小意思啊！而且还是起码啊，小进说陈龙借着饥荒收留了近百万的人口，这小子是打算当山大王啊！

再看看他山里的产品，大到人力脱粒机、自行车，小到快餐面、烟酒茶，人家都能弄出来啊。而且这小子还开矿、炼铁，自己偷偷生产武器弹药。光是老徐家这几年帮他收购的各种子弹壳、炮弹壳，怕是就不下大几千万了吧。这小子的底蕴厚着呢！顺带说一句，自家着水泥混凝土是山里出产，购置的五条小火轮，除了马达是托人走上海买来的，其余配件还是山里捣鼓出来的啊，那20mm小炮、重机关枪，全是新家伙，人家自己造的哎！

惹不起啊，惹不起！

“儿啊，现在八路独立团刚到这边，咱不好先和陈龙多说啥。等到姓杨的有了实际的动作，损害到咱家的利益了，俺们就一边动手狠狠教训他，一边再通知下陈龙。”徐麻子翻着三角眼对儿子说道，也算是内心里含糊陈龙小子了，“记住，咱不开第一枪。但咱可以动刀动棒，激起八路动手啊！只要是八路不占理在先，俺们就和陈龙好说话。是吧？！”

“爹，俺们这样是不是……太憋屈了啊？”徐有进挠挠脑袋，有些失落感。

“傻呀，啥叫个憋屈？咱这叫和气生财呢！”徐麻子拍拍儿子安慰道：“陈龙是你的把兄弟，人家有难耐，带着俺家一道发财呢，咱能为些须小事得罪了他？！别的不说，人家不给你供货，你自己算算，一年损失多少？整个西道镇收的税，都抵不上你一个月的利润吧！咱这是给财神爷面子呢，憋屈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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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庄

小泥漯和花泥鳅各带着一个排从东西两端进了庄。

“咣，咣——，收税了，夏收麦税，各家各户抓紧时间交啦。”两队人马敲锣打鼓，赶着马车往庄子中央的祠堂门口的大场汇合。马车上，背着大算盘的账房撬着烟管，很是悠哉。

每年的夏收完毕，徐家都要安排各庄各户的收取夏麦税。刨去上交给县府养活日本人的数目，徐家也能落下相当的积余。这还是对自有田地的代征。至于徐家的佃户么，那就得上交大头了。老徐家两代人的生聚，这西道镇至少三成的土地是在他家账上的。其实这一季的产出是不少的。只是，对比徐有进的生意来说，差了点意思罢了。

一帮人聚到祠堂外的大场，却没有等来往年的那种排队交租的场面。一直快到晌午了，才有上门催收的带来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答案。

“这是个啥？八路打的税条？这能顶俺老徐家的租税？不可能！”小泥漯瞅了半天，才叫账房闹明白了村里租户拿出来的条子。以十税一的低税点，骗取乡民们交税，还敢大喇喇地开出税条，还盖上了刺眼的红彤彤的章——这他娘打老徐家的脸呢？过去都是三成的税，佃户五成以上的税啊，你八路就敢欺弄着收一成？一成给日本子也不够啊！噢，你八路是虎口夺食呢？！

“谁他娘让你们把税交给八路的？这不关徐老爷的事啊，你们自己个找八路要回来去。该交的租税一分也不会少，自己个掂量吧！”小泥漯几个变了脸色，开始带人挨家挨户地讨要租税。

一时间，在徐家军队棍棒、砍刀的威胁下，胆小的农户都不得不重新缴纳租税。这样一来，连带八路独立团征收的租税，没人家能接受的。孩子哭、女人闹，撒泼打滚，一起哄闹到了村子里的八路军团部。

“站住！谁让你们带人抢粮的？你们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祠堂前，一个连的八路军围了上来，带队的指导员十分气愤，指着小泥漯几个骂道：“啊，你们是给日本鬼子收税的维持会吧？老徐家是地道的汉奸啊！那就结了，什么佃户租子，汉奸资产，统统没收！来人，给俺全扣下了！”这个能说会道的指导员一挥手，八路军战士就纷纷上前，抢夺大车。

“谁他娘敢动？不想活了么？”小泥漯和花泥鳅对视一眼，暗自点了下头，发一声喊：“弟兄们，八路抢粮啦，大家动手啊！去恁娘的——”啪嗒一棍子，小泥漯将那个会说会讲的指导员一帮子夯趴在地。

这一棒子，正式拉开了徐家与独立团的刀兵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