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嘙，狗日的倒是识相，有种别退呀！”丁强这会儿不再叫人干活了，毕竟这一轮战斗下来，又倒下了将近二十个弟兄，此刻阵地上还能喘气的都不足三十个了。而且，个个都累的瘫倒在地，真心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自己爬起身，扒拉开了一处坍塌的掩体，拽出了两箱子手榴弹，扛着一箱，夹着一箱走回自己的战位。

“强子哥，喝......喝水。”崔小鱼拿了个水壶递了过来，他忙着满阵地地搜寻子弹，这一战，他携带的一百二十颗子弹，打得只剩下三十二粒了，不能不有所准备。

“抓紧时间歇一会儿，差不多就得了，敌人说话就上来！”丁强拍拍瘦小的崔小鱼，这孩子别看身子骨不咋样，可先天的眼力好，枪打得贼准，是阵地上的一把利箭。

“俺不累，就是.....就是——死的太多了，俺......俺要多找点子弹给他们报仇！”用黑乎乎的手背擦了下眼睛，崔小鱼带着点哽咽道。

“打仗哪能不死人啊？俺们八路军就是不怕死的！只要鬼子敢上来，俺们就和鳖孙的拼到底！”连长陈越顶走过来，给战士们鼓劲道，顺手掏出香烟散发。“大伙儿都来一根，俺请客！”

......

“嗖，嗖——轰，轰，轰！”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敌人的炮击再次开始。不过，这次敌人的炮击目标却不是第一道战壕，而是越过头顶，划落到了后方三百米左右的地方。

那边一队八路军战士被迫四散趴下，在震天的炮火里，苦苦支撑。原来，这是后方的一营长派出的第四批增援了，但再一次的被炮火阻击，看来这半个连的支援，依旧是上不去了！

开阔的山谷里无遮无掩，炮火激起的烟尘一浪高过一浪，八十多个战士趴在地上，就像是漂浮在海浪上的舢板，忍受着一阵又一阵的冲击波。

身体被炸上半空，撕裂开来，鲜血飚洒四方。很快，这方黄土就被鲜血浸润了，变成了暗红色。炮击过后，能站起身的甚至不足十个战士。他们摇晃着身形，匆匆抓起了武器，艰难地向着第一道战壕蹒跚而去。

第一道战壕再次遭到了炮击。剩下的八路军战士们，再次蜷缩在战壕里，大张着嘴，苦苦坚持。

这一次的炮击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连着炮击增援部队算，都不足半个小时。也许鬼子也知道，这第一道战壕，已经不值得浪费太多的炮弹了！

......

“动作要快，都他娘精神点，团长不是说了嘛，俺们先拿下阵地，也让皇军看看俺们的本事！”伪军新拉上来的一个连，士气有些不足——毕竟谁看到这铺满山谷的尸体，也是触目惊心的。带队的伪军副营长有心给大家打气，大声对这些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前蹭的士兵们许诺到：“拿下这道战壕，人人有赏。第一个登上去的，赏大洋一百，官升三级！弟兄们，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啊，干啦！”

还别说，这样的赏格开出来，还真刺激了一帮要钱不要命的伪军，嗷嗷叫着就小跑了起来，很快就超过了侧面的日军小队。

“突突突，突突突——”陈越顶掌握的重机枪第一个嘶鸣了起来，哪怕隔着四五百米，打得不会太准，他还是搂了火。这会儿阵地上即便增援上来了七八个援兵，可刨除重伤的，能拿起武器战斗的也不到三十人，重机枪也仅剩下这一挺了，可不敢再让鬼子靠的太近！

“吧勾，吧勾——”一边崔小鱼的枪声也响了起来，不过他是经过神枪营集训过的，知道狙击打击顺序——敌人的指挥官、机枪手、掷弹筒这些都是第一狙击目标。伪军里那个张狂鼓劲的副营长，就是被他一枪爆头了的。

“呼，呼——轰，轰！”这会儿火箭筒只剩下两支了，再一次打掉了鬼子用以掩护的装甲车，横竖就当平射炮使了，瞄准了鬼子、伪军的进攻队伍，就是好一通炸。

鬼子的炮兵依旧紧盯着八路后方的支援，死死封锁了增援的道路。这样一来，不仅援兵派不上去，就是弹药补给也送不上去。

鬼子和伪军这一次打得很有耐心，利用队形配合，加强火力掩护，利用携带的钢板等隐蔽物，一步步往前推进。不久就稳扎稳打地推进了两百来米。而且，鬼子伪军的枪法也确实不孬，双方对射间，也给坡堤上造成了相当的伤亡。

.............................

“营长，俺带人再冲一次吧？一连已经快撑不住了啊！”副营长盖富看的焦急，挺起身请战道。

“不行！敌人炮火封锁的太严密了，增援只能多增加伤亡！”一营长赵四娃摇了摇头，“俺们后面还有两道战壕呢，总要靠部队来守吧！全耗到一连阵地上，划不来！”

“那就赶紧吹号吧，一连眼看就要崩了！”教导员王义也焦急道，“不过，这会儿恐怕真撤不下来呢！”

“俺带几个人上去，能救回几个是几个！一连总不能死绝了啊！”盖富早先是一连的连长，对一连可是感情深厚的。他甚至不等赵四娃的同意，就带着四个挑选出的战士飞奔了出去。

“命令机炮连，瞄准一连阵地前一百米，遮断射击！”赵四娃偏了偏脑袋，却终于没有叫停盖富，反倒是命令机炮连开火。

此刻一连的阵地上已经是相当的危急了。战士不断死伤，导致阵地上的火力变得疏疏朗朗的了。陈越顶的机枪也遭到了鬼子掷弹筒的重点关照，终于被炸得四分五裂。

“杀鸡给给——”踏入到一百米之内，鬼子小队长终于挥舞着指挥刀，命令全体出击。

“哈哈，八路顶不住了，弟兄们，冲啊！”几乎同一时间，伪军连长也发出了冲锋的命令。此时此刻，靠着稀拉拉的十几杆步枪已经挡不住冲锋的人海战术了！

......

“他娘的，来吧，都上来吧！爷爷早等着你们哪！”被打断了一只胳膊的丁强，拿过手榴弹拉线放到嘴里，望着蜂拥而来的日伪军，他倒是眼里闪射出了满足的光彩。

“呲——”拉着火的手榴弹丢进了箱子里，他单手夹起手榴弹箱，猛地冲出去扑到了日伪军的人群里，“操你姥姥的鳖孙们，你丁爷爷来咯！轰——”一团巨大的爆炸，几乎炸倒了方圆十几米内的人影，爆点中心的空旷处，仅留下半个焦黑的牛角烟斗，那是丁排长最最心爱的物件。

“轰，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阵地上伤员们纷纷拉响了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

“杀——”崔小鱼打光了子弹，孤零零地端起了刺刀，朝着扑上来的三个伪军扑去。

“噗呲——”刺刀深深地扎进一个伪军的胸腔，却被意外卡住，拔不出来，崔小鱼急的目疵欲裂。

“去恁娘的！啪——”身侧赶来的伪军挥起一枪托，正砸在崔小鱼的脑袋上，让他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终于那刺刀也没拔出来！

“哒哒哒，哒哒哒——”再次举起刺刀的伪军，被突如其来的冲锋枪打得浑身颤抖，盖富五人终于赶上了一步。

“嗖，嗖嗖——轰轰轰！”机炮连的炮击也很及时，密集的榴弹纷纷在阵地前炸开，把跟进的鬼子和伪军炸的四散奔逃。

“看看，还有活的没有？准备救人！”放眼一连的阵地，全是爆炸留下的焦黑痕迹，盖富带着四个战士一路寻找，也只救起了头上血呼啦碴的崔小鱼。

一连，连同四次增援上来的三十多个战士，现在喘气的就剩下这一个重伤的崔小鱼了。

“背上他，一连终究还有人活着！”盖富抹了把辛酸泪，亲自将小小的身影背到了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