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些食物下肚，牛家庄一行终于泛过了写活气，大人小孩呼啦啦一碗泛着油腥的热粥下肚，脚底下也生出了些力气，三十来里地走到了月上树梢，终于来到了入山口。

入山口是一处半干涸的大水库，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那种，估摸着就凭这个水库，周边就能救活了好几个乡镇。不过，此刻已是初冬，严重的缺水，几乎耗尽了这偌大的水库，水线严重缩小到了水库底子下，在月色的映照下，就如图一面明晃晃的大镜子镶在了地上。

“什么人？干什么的？都给俺站住，再往前开枪了啊！”沿着宽大厚实的库坝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前边的牛骨头几个就被喝停住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哗啦啦地架枪声，听得出人家那边城上可是时刻警惕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呢！

“别开枪，乡党，俺们只是一群可怜的逃荒人，想到贵地求口饭吃，您老抬抬手，放俺们进山寻条生路吧！”牛八爷倒是拿得起放得下，亲自出面呼喊着，向城墙上的火把处道明来意。

“靠，这大半夜的居然还有逃荒的过来，这可够忙活的了！”城头的人颇有些不满地嘀咕道，但还是直着身子朝后面喊道：“有灾民过来了，二营的，准备啦，马上开始接待安置灾民！”

一阵号令声响过后，城上的门洞大开，两队人马分作两厢沿马路跑了出来，一下子就将这队小小的逃荒队伍给包围了起来。

“乡亲们，夜色已经很深了，俺们也不好太过耽搁了大伙儿的休息，所以还请你们都排好队，整理好自己的家什，一个跟一个地接受检查。”带队的一团二营长王斌亲自拿着个大号的洋铁皮喇叭，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一遍遍地宣布着纪律。

“嘛？要翻俺家的东西？干什么呀？就一些锅碗瓢盆，烂棉絮破袄子的ꓹ 有甚好检查的......你们凭啥这么蛮横？这山是恁家的啊？！”作为逃荒头的牛骨头可也不算善茬，一路上打着检查的名义ꓹ 谋夺财货的人多了去了，你要听他摆布，你就等着光屁股吧——打着检查的名义ꓹ 行抢劫之实，这样的人最没品ꓹ 连逃荒的灾民都不放过！一路上被牛骨头带人干趴下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ꓹ 根本就不能信！

“哎ꓹ 这个大个子，你想干嘛呢？撩事儿是吧？给老子起开！小心对你不客气！”上前执行任务的小班长也不含糊，警惕性很高，就是嘴上毛糙了点，这会儿被叫起来出任务，有点下床气。一句赶一句的，这家伙居然和牛骨头两个揪扯上了。他两个一个长得高高大大ꓹ 五大三粗的，一个生的敦敦实实ꓹ 体格健壮ꓹ 翻翻滚滚的打起来ꓹ 恐怕没个一炷香的时间是很难分出胜负来了！

“啊吔ꓹ 小讨债鬼往哪儿瞎摸呢？那是老娘的用水布，你拿在手上算个啥？！触霉头么......？！”既然头人都和人家干上了ꓹ 那就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几个村妇揪着开始检查的小战士不放手ꓹ 这就撒泼要拼命了。

“别动啊ꓹ 俺全家这会儿就剩这条神仙被子了，扯吧坏了ꓹ 俺可带着老婆孩子去你家睡觉啊！”一些刚强的汉子也开始抗拒检查了，让老婆孩子紧紧护着自家的独轮车，死活不松口让检查。

“都别乱动！支那军人不会乱来的，大家随机应变！”柳生三郎一把按住了略显慌张的队员，压低声音吩咐道：“这边不是关外，没人认得俺们的，千万别冲动！”

谁也没有在意，就在牛骨头和山里守卫拉扯着的时候，这一伙外来户却悄悄做了缩头乌龟，全部龟缩到了两辆大车左右。两辆大车颇为警惕地走在队伍的中间位置，毕竟大车下可是存放了不少的短枪、手雷的，真逼急了，那可不就要做上一场！他们这一帮全是土生土长的满洲日本后裔，奉天农艺技术学校的同学。三年的学习，农艺没学会多少，特务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全！奈何皇军进攻中国动作太快，快到让特务们都来不及学习中国各地的方言。这不，经豫北特高科的请求，他们几十个满洲的特务就被分派过来了。加强学习了一个多月的河南话，勉强可以应付日常的对话。但细听还是有些满洲腔调夹杂在里面。

“干什么呀？欺负人呢？你个臭不要脸的鳖孙，摸老娘的屁股呢？来，你摸，你摸，摸爽了俺跟你回家！”带队的少佐名叫荷叶，一见有中国士兵翻弄大车，她晃动着肥硕的大屁股就扑了过去，一把搂着那个年轻的中国士兵就不依不饶起来，弄得那个年轻的家伙涨红了脸，尴尬的不知所措，只是一味地被荷花逼得退出老远去！

“呼——，荷花少佐果然不愧是前辈，应变的本事一绝！”柳生三郎松了一口气，松开了衣袖中的匕.首，对身边的两个同学使了个眼色，悄悄将大车往前推开了十好几米去。

......

经过这样的吵闹，在挨个儿的检查是不可能得了，甚至连那些个大车、手推车也都只能绕着看看就算完事了。牛骨头一伙子乡党倒是仗义，吃了人家一顿救命的骨头粥，此刻也紧紧地护着这帮好心人，以免他们被这些丘八给抢了！

“好啦，放行吧！”二营长王斌也见不得这个乱象，尤其是面对那些满面尘垢的糙娘们，完全没办法理喻，这些女人早已没有了一丝羞耻心，惹到了可真敢脱裤子污蔑你！这种事，黑灯瞎火的，哪个说的清楚？真要是奸出女人口的话，那可就是害了自己的大头兵了！所以他也是马马虎虎地就挥手放行了！

“今天晚上就在这边休息了。十个人一间屋，吃完了晚饭就可以去睡觉了！”二营长王斌亲自带人护送着这一队灾民来到驻地，命令战士们让出暖和的屋子，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好了小米粥、烙饼。

“哎，卧槽，这帮兵不赖啊！把屋子让给俺们，自己个在外边打地铺。这......怎么好意思！”牛骨头一口烙饼咬在嘴上，看着在屋子四周打地铺士兵们，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都忘了吃烙饼了。

“老乡，赶紧趁热吃啊！”王斌走了过来拍了拍牛骨头说道，“俺看你算是个头吧？请你告诉乡亲们，夜里可不敢出门乱走啊，四周可埋了好多地雷，碰上了伤着了可就海了！”

“啥？地雷？哪儿呢？！”不等牛骨头搭话，旁边埋头吃饭的柳生三郎几个齐齐竖起了耳朵，悄悄打探起周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