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虽然之前我没答应你，不过在我的帮助下，那艘船已经顺利返回现实了。”

听到阿蒙的话，艾丝特瞬间提起了精神：“你说‘四叶草号’？维卡和马蒂欧他们都平安地回来了！？”

“是啊，既然我有出力护送他们，你又不会给我什么报酬，那我总不能纯粹是出于‘善意’吧？”阿蒙摇摇头，好像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似的，“就算我这么说，你会信吗？”

艾丝特直白地戳破了阿蒙弯弯绕绕的圈子：“不信，所以直接讲重点吧，你是想要我做什么？”

阿蒙看上去甚至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笑着点点自己的单片眼镜：“即使你不同意我的要求，我也不能拿你怎么办……”

艾丝特抢着堵上了祂的话：“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不是高序列的非凡者，对你没有任何用处——”

“他们已经是我的信徒了。”阿蒙偏着头，即使此刻祂笑容亲切，也只会让艾丝特生出给祂一拳的冲动。

艾丝特倒吸一口冷气，噎了好几秒才开口：“所以你还是……”

对于艾丝特在想什么，阿蒙再清楚不过了，祂无奈地摊开手：“不，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没有寄生他们，这也不是我所要的，而是他们身上留下了某些问题，我觉得混淆他们的祈祷目标更安全。”

只要没有刻意的误导，艾丝特在阿蒙的提醒下，反应速度并不慢：“你是说他们信仰的是——我明白了，那我是该感谢你？”

“不客气。”

艾丝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没有真的谢谢你的意思，你窃取了他们祈祷的对象，使其指向自己……你能做这些，是因为你多控制了那一份本该属于‘命运女神’的唯一性？”

阿蒙忽然将目光移向旁边，但是不论克莱恩再怎么沉默，他也没办法将自己的存在感消除，说到底他又不能“心理学隐身”。

阿蒙的笑容多少有些深意，虽然是看着克莱恩，但是祂的话仍然是对艾丝特说的：“如果你多说这些，是为了将这件事分享给你的朋友，那我对于这点无所谓。”

克莱恩没有再假装自己能置身事外，反而大方地扫了阿蒙一眼：“是的，是否知道具体情况并没有影响，我已经知道‘源堡’上存在某些不可控的因素了。另外，我想你也不会放我离开。”

这样淡然的态度，让阿蒙微微眯了下眼睛，祂总觉得这个所谓的“候选者”还有别的倚仗，但是却完全看不透。

所以阿蒙用笑容回应了那句话：“是的，我不会。”

一道闪电刺穿黑暗，在他们的头顶发出震响，终结了这段有头无尾的谈话，艾丝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即使她根本不知道阿蒙要去哪，但是她总有种想从这个局面下逃跑的本能冲动。

在这片被遗弃的大陆上，艾丝特身边游走的球体与克莱恩手中的提灯，更像是影影绰绰的鬼火，而不是给人带来安全感的光亮。

见艾丝特越走越快，逐渐拉开与两人间的距离，阿蒙不得不又一次开口：“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取决于你打算去哪里‘谈话’。”艾丝特刻意咬重的词，让她的语气显得十分不友善。

阿蒙从未改变过自己预想中的目标：“我父亲降临的圣所。”

即使在“卓娅”的记忆中，那里也是敬而远之的地方：“你要去那里？为什么，不是很危险吗？”

阿蒙只是用一句反问堵住了艾丝特一连串的话：“你不希望我带他去那里？”

被提及的克莱恩也很无奈，他不清楚两人在谈论什么，只能默不作声地跟在最后面，但是他也不单单是听着两人谈话，他一直细细思量自己能做些什么——

就像艾丝特明示暗示的那样，克莱恩也不愿意让事情顺着阿蒙的预想走，如果能想办法偏离阿蒙的设计，这一点总不会有什么错。

如果自己有什么行动，艾丝特一定会配合他，克莱恩心里有这样清晰的判断。

在三人都不说话的时候，这场徒步远行就显得很枯燥了。

黑暗中的阴影在蠢蠢欲动，克莱恩能看到那些浮动的“灵体之线”，这说明在他所能观察的范围外，潜藏着大量莫名的怪物。但是那些怪物要更加畏惧这里前行的三人，安静地徘徊在外，它们不只是畏惧那些光亮，而是对某种更加深刻的存在充满本能的回避——就好像它们受到了某种引导。

克莱恩总觉得这不是正常的现象，也没有贸然尝试将潜藏的怪物转化成秘偶，而是安静等待着脱困的机会。

天空中又划破一道银白色的裂口，闪电逐渐频繁，但是每一道的光亮都转瞬即逝。

幸好，“古代学者”的灵性相当平稳，克莱恩还没有失去对时间的概念，只是替过几天便会到来的周一感到担忧，他不知道阿蒙究竟想做什么，更不可能当着阿蒙的面登上源堡，那简直太冒险了。

经过下午镇只是一个开始，三个人就这样在黑暗中前进了足足一天一夜，直到那些雷光又变得沉寂慵懒，阿蒙似乎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位不完全接近神话生物本质的“人类”。

所以祂对待客人表现得相当体贴，愿意提供一些“必要的休息时间”，至少按照祂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阿蒙望向克莱恩：“其实我很惊讶，你没有主动提出要休息。”

要知道，在被阿蒙“邀请”到东大陆之前，克莱恩可是经历了偷袭乔治三世秘密陵寝的多番大战，对任何一位“古代学者”来说，不断拉取高位格的历史投影，都会产生大量灵性的消耗才对。

但是克莱恩的表现，却相当异常——而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这让阿蒙反而感觉更有趣了。

克莱恩从阿蒙单片眼镜后的笑容里，读出一种颇有深意的审视，但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平静地回答道：“或许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反而让人没有时间感到疲惫，这也很常见。”

艾丝特停在那片坍塌的石壁间，这里已经看不出原本建筑物应有的形状，只是从教堂残留的圆柱横梁里，她看到了一些眼熟却粗劣的壁画，刻画着一段已经掩埋在死寂里的光辉记忆。

直到停下脚步这一刻，疲惫感才猛地袭击了克莱恩。

“你可以放心休息，我会帮你守夜的。”

艾丝特看出来了克莱恩的疲惫，轻声地说道。她向着克莱恩扭动一下手腕，然后又释放出来，地上的一堆石块便在几簇跃动的火苗下燃烧起来，在火焰中迅速碳化，提供了让人心安的热度与光亮。

克莱恩感受到被窃取的能力又被还回来，艾丝特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靠在石柱底下，调整着呼吸，放任自己进入毫无防备的睡眠。

“你在怀疑什么？”艾丝特将视线从努力恢复状态的克莱恩身上移开，却没有看阿蒙，而是盯着自己刚刚升起的火堆。

阿蒙扶了一下单片眼镜：“我不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