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艾丝特压下了自己反常的情绪，但是她的声音在颤抖，她甚至意识到自己心存恐惧——并不是在畏惧阿蒙，而是畏惧祂夺走的某种“东西”。

阿蒙背着手，笑眯眯地往艾丝特的方向走近，绕着僵立在原地的她转了一圈：“一个问题交换一个问题，怎么样？”

“那到底是什么？你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阿蒙停在艾丝特的正面，眼神里的傲慢不加掩藏：“很可惜，因为被我拿走，它现在已经属于我了。我是个‘偷盗者’，只要是能被我窃取的东西，我当然可以占为己有。”

艾丝特死死地盯着阿蒙，更确切地说，是望着那枚单片眼镜，这让她心里的愤怒更加清晰，具有了切实的轮廓。

但是为什么她会有这样深刻的愤恨？即使两人因为“诡秘之主”相互僵持的时间中，艾丝特也从来没有如此鲜明的恨意，她的眉心不断发出抽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你看，那不是属于你的非凡特性，但是你依然占据了它，让它变得不可分割，”阿蒙低声说道，对现在艾丝特隐隐的失控迹象，有着极细微的了解，“而我只是做了相同的事情，这有什么不对吗？”

祂的语气平和，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却只有一片阴暗：“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命运’的一部分？你早该看到这一天的，我只是收回了你亏欠我的利息。”

艾丝特的冷笑更多是在逞强：“哈，听上去你还在等着收回我身上的非凡特性。”

“不然我盯着你做什么？收集非凡特性也算一种特殊的游戏，但是要我把非凡特性赔出去，是觉得我跟你一样愚钝吗？”

艾丝特没有说话，但是她对那句嘲笑的反驳直接写在了脸上，她仍然皱着眉头，先前怪异的情绪缓缓平复，就好像那阵“仇视”拥有实质，正在抽离艾丝特的灵体，让她得以恢复自我。

阿蒙扶着祂的镜片，衡量着艾丝特情绪的变化，黑色的眼睛里多了点真挚的笑意：“只是我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看你的情绪反应，你也同样没有预料到。”

艾丝特点了点自己的右眉心：“如果那真的是‘命运’的唯一性，怎么会在你手上？不对，你应该没办法这么轻松压制它，你甚至不是真神。”

这句话让阿蒙孩子气地白了艾丝特一眼：“反正我就是能做到。”

见艾丝特开始走神，阿蒙清了清嗓子：“不过我可以跟你分享些别的事情。”

艾丝特早就学聪明了，但凡是从阿蒙嘴里说出来的消息，真假不论，结果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我没有太多兴趣。”

但是阿蒙一开始就没打算考虑艾丝特的感受，祂点了点镜片，一种隔绝外界的简易结界，就在两人身边成形。

在做完该有的保护措施后，阿蒙在心里呼唤了两遍“亚当”，等待了数秒，从各处分身的回馈来看，祂们没有窃取到应有的关注。

知道自己的兄弟并没有在注视这里，阿蒙才看向艾丝特，问道：

“你听说过‘命运女神’吗？”

艾丝特愣了一下，连连摇头：“你是说‘命运’途径有人成神了？”

“不，祂是另一个世界的‘信仰’，有一群信仰‘命运女神’的生物，正在守护并维持幻梦境，努力将它与现实世界的灵界黏合到一起。”

艾丝特回想起自己走进迷雾前，两人曾经讨论过相关的事情：“等等，‘四叶草号’已经从幻梦境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不算是完好无损，但它确实回到了现实世界，”阿蒙非常绅士地鞠了一躬，“而我的分身，则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救援。虽然我很不想理会那几个非凡者，但是我觉得帮助他们活下来，多少能让你改变一点对我的想法。”

“你说的‘活下来’不是指变成阿蒙吧？”

“这一次不是。”

下一次说不定就是——艾丝特能听出来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她沮丧地点点头：“谢谢。”

阿蒙没有理会艾丝特低落的情绪，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很是执着地分享祂所了解到的事情，尤其是经过修饰的那一部分：“我也知道‘幻梦境’的真相了，这整个世界，都曾经被毁灭过一次。”

祂停顿两秒，语气里也多了一丝困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父亲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个故事，明明这件事更重要。”

艾丝特比阿蒙还要困惑：“这个世界的文明曾经毁灭过，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达日博格也带来了一些来自旧世界的知识，他从没回避这一点，包括部分特殊的造物……”

阿蒙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果然跟我所想的一样，你的记忆一直是残缺的。”

“什么意思？”

“世界被毁灭的记忆，只会残留在与旧日们本质相关的象征里，”阿蒙指向自己的单片眼镜，“而你却弄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

克莱恩走在那片焦土般的荒原上，前方那座高塔外不再有白蛇盘踞，看上去反而显得更加孤寂。

明天就是计划中要执行“刺杀”的日子，如果有人在很久之前，告诉克莱恩，有一天他会去刺杀鲁恩的国王，克莱恩只会考虑给对方推荐自己认识的精神病院，距离最近的那种。

但是在明天去完成那个荒谬的计划之前，克莱恩没想到威尔·昂赛汀会在梦境中主动联系上自己，他本来也约定好借用对方的力量，随时可能拉取“水银之蛇”的历史投影，但是现在威尔让自己过来，是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克莱恩熟练地推开高塔的大门，沿着螺旋楼梯一路走上最高层。

当他推开门的瞬间，就听到婴孩尖细且带着哭腔的声音：“现实与幻梦境融合的过程开始了！我梦到两个世界完全重合了！”

克莱恩的第一反应是，“末日”将要提前了，但是他看到威尔泪汪汪的包子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也就是说现实世界要出现剧变了？”

“不知道。”

“那你梦到了什么关键吗？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

克莱恩沉默了几秒：“你能确定这是预知梦吗？”

看到威尔·昂赛汀泛红的脸颊上多了窘迫，克莱恩头疼地摆摆手，打断了那第三个“不知道”。

他走到摇篮旁，低头望着里面的婴孩：“如果我的直觉没错，这可能跟一位神明之上有关。”

“如果是那样的力量，确实有可能，”威尔嘬着手指，话语含糊不清，“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觉得必须把这个情况告诉你……”

威尔停顿了一下，尴尬地说：“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唯一知道‘幻梦境’存在的，我总不能把这么危险的情况憋着。”

克莱恩郑重地点点头：“谢谢，这是个很重要的消息。”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威尔的拳头抓握了两下，“这是交给你的，祝你明天好运。”

克莱恩的话藏在了心底，“能活下来就算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