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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是我们的离歌

作者:妙笔大花生 | 分类:青春 | 字数:105.5万

第316章 真相

书名:六月,是我们的离歌 作者:妙笔大花生 字数:3929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3:55

“这是三号床病人的药,去给他挂上,还有,这是一号床的,记住了啊,晃匀了再挂,还有,血管找准,动作要快,不要犹豫。”

胖乎乎、短发,眼睛很小,说话声嗓门很大,看起来有点凶巴巴但实际上工作起来很细致认真的护士长阿姨正在把银色推车上的药递给年轻的护士姐姐,一边还叮嘱着什么。交代完以后,她拿着一瓶看起来有点偏绿色的点滴瓶走了过来。

“二号床,急性胃炎,轻度胃出血,年纪轻轻的,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护士长阿姨看着床头的病历单,在顾渊耳边念叨,“才十七岁,还是高中生吧。听说是环卫工送你过来的,你家里人呢?”

“啊……他们比较忙,我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走了?”顾渊说着想要坐起来,但刚坐直身子就觉得一阵眩晕,紧接着就被护士长厚实的大手按回了病床。

“不行,乖乖躺着。你有胃出血还有休克现象,今晚得留院观察。这是药费的单子,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提前给你用药了啊,明天走的时候记得去门口柜台结账。”护士长说着把一张卷卷的票据拍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诶,你妹妹呢?我记得上次是你陪她来的吧,怎么,这次你生病了,她不愿意过来?”

“妹妹?”顾渊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护士长说的应该是之前那次他陪齐羽到医院来的事,当时随口编了个身份,没想到她一直记到现在,“哦……她当时放学了就先回去了,我走得比较晚,她应该还不知道吧。”

“那你可得赶紧给她打个电话说下,唉,你爸妈呢?上次也只有你们两个过来。”

“他们啊……出差了。”顾渊看了看那张药费单据,“最近都不在。”

“怎么有这样的家长啊,孩子都高三了,生病了也不来管管,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而且你们啊一个个地也都不在意,真是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顾渊的话似乎触发了护士长身上的某种机关,话匣子打开了就再也没法合上,“诶,你是哪个学校的?”

“啊,我是南华的。”顾渊简单地附和,不过他知道在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面前,哪怕一句话不说,对方也能够慷慨激昂地继续下去。到了一定年龄,人就会变成评论家或者语言发射器,东家说完说西家,仿佛全世界的人和事都与他们有关。

“你现在是高三吧?高三很辛苦吧,压力很大啊,尤其是南华中学。压力可大了。比东阳中学压力还大。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呢,东阳中学那是什么地方,全市都有名的苦学生。一周就放半天假,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晚自习上到十点半。比那地方压力还大,那学生还有个人样吗?”

“嗯……压力应该没有东阳大……”

顾渊看着病房的玻璃窗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的影子,身体瘦削,病号服的领子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两侧,手背上连着透明的输液管,顾渊抬了抬手,手背的针管处回流起一段鲜红的血。比起之前似乎瘦了一些,好像也没有,因为体型并没有多少变化,变化的只是脸。眼窝有一点凹进去,再加上乱糟糟的发型,放松下来时,整个人病恹恹的没有干劲。

旁边的人还在继续说话,顾渊的视线被窗外的灯火所吸引,眼睛逐渐失焦,耳朵所能接收到的声音也渐渐变小。

“看你这个样子也就知道,饭都没怎么好好吃过吧,前几天我还听说楼顶心血管科有个女孩子,路都走不稳了还一定要去学校。李医生反复劝反复劝都没有用,给家长做工作,家长也说随她。听说也是南华中学高三的,唉,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身体是自己的,糟蹋了可没人能……”

“阿姨,你刚刚说什么?”

顾渊的视线从虚幻的灯火中收了回来,转头看向护士长圆圆的脸。

“我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是自己的,年轻了感觉不到,老了一身病就知道痛咯……”

“不是,是前一句。”

“前一句?”护士长阿姨愣了一下,“哪个?”

“嗯,你说,楼顶的心血管科怎么了?”

“哦,就是有一个女生,也是你们南华中学高三的,病得路都走不稳了,还坚持要去学校,谁劝都不听,家长也不作为,说随她去吧。唉,现在的孩子和家长,真是一个都搞不懂……她的家长是这样,你的家长也是这样,一个个的都,唉……”

“南华中学高三,女生,心血管科……”

这三个词同时出现在脑海里,顾渊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是经过医生的同意,她才出院回到学校的吗?

“病得路都走不稳了,还要坚持去学校。”

她的病不是明显好转了吗?

难道说……

又开始头晕了。

但是自己这几天亲眼所见,卿思的状态比起之前要好了很多,而且还很好地完成了招新面试的工作,在那之后也……

对了。

齐羽说她在医生办公室看到过检查报告。

“检查报告……如果那东西还在,应该会在主治医师那里……”

顾渊想起之前那个戴眼镜的医生。

马上去看看。

想着,他立刻就起身跳下床,拔掉了手上的针管,吓得护士长立刻大叫了起来。

“诶!你!你干嘛?!”

顾渊没有理会她,也没有管手背上的伤口,而是径直冲出了病房门。

背后传来护士长呼喊同事的身影,但顾渊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胃里一阵反酸,喉咙口堵得难受,大口大口地喘息,也无法缓解前额的晕眩感,但他没有停下来。

他跑啊跑,没有坐电梯,而是走了消防通道,沿着楼梯一路爬到了住院大楼的顶层。

推开安全门的那一刻,他满头大汗,视线被汗水浸润得有些模糊,眼睛很痛,脑袋很沉,但他还是立刻在倾斜的视野里找到了那扇门,那位戴眼镜的医生曾经出现过的房间的门。

他晃晃悠悠地朝那扇门走过去,护士台的两个值班护士被这突然出现的,走路看起来很像是丧尸的男生吓到了,等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渊已经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检查报告……检查报告……”

顾渊嘴里机械性地念着这几个字,双手在医生办公桌上摸索着,却只看到了一份份字迹潦草如同天书的病历本和一黄一蓝两支圆珠笔,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顾渊的视线上下扫罗了一阵,看到了办公桌旁那个还未被打开的,带锁的抽屉。

打不开……被锁上了。

吭哧吭哧一阵响动,还是打不开。

他站在抽屉旁边思考着办法,但护士台的两个护士已经反应过来,冲进来拽住了他。

“放开我,放开我……”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我要找检查报告,检查报告!”

“检查报告?你说的是体检单吗?”两位护士面面相觑,“可是那种东西,医生都是会直接去给病人或者家属的啊?不会留在办公室的。”

不会留在办公室的?那齐羽说她看到了……

顾渊忽然觉得头好痛。

这时候,胖乎乎的护士长阿姨终于赶到了,她从电梯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看到顾渊以后松了口气。

“我的小祖宗诶,终于找到你了,你突然乱跑什么?”

“你是想找这个吗?”

一个温和而有力的声音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划开了顾渊混沌的脑海。

弥散的视线重新聚焦,顾渊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白大褂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李医生。”

“你们都去忙吧,让我跟他谈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工作了。”

“没有的事,李医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护士长阿姨腼腆地笑了笑,然后走进来推着两个年轻的小护士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顾渊和眼镜医生两个人。

“你是叫,顾渊,对吧?”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直接叫出了男生的名字。

他拉开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坐吧。”

“你,认识我?”顾渊有些迟疑。

“你来的次数不算少,她也经常提起你,我当然记得。还有上周来过的那个小姑娘,她叫齐羽对吧,你们是同班同学,而且还是同桌。”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顾渊慢慢坐下,视线落在医生手边的那个信封上,“这个是……”

“这就是你刚想找的东西,我刚在和另一个医生讨论手术的细节,所以直接带在了身边。”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医生说着,把信封的拉绳扭开,从里面取出一页薄薄的纸,递到顾渊面前。

“诶?真的可以吗?不是……一般不是需要病人本人的同意吗?”

“她已经同意了,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同意了。”医生解释说,他的语气沉缓,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她预料到你们会来,不过不是在这个时间。”

“她知道我会来……”顾渊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个烟雾弹炸开了,他伸手去够那张纸,脑海里却全都是这几天的画面。

“我看到那张报告了,你就放心吧。”

“医生说我可以去学校了。”

“她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就算不信我说的话,你也该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吧。”

手指触到了那张纸,却一时之间没有勇气把它翻过来。

顾渊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视线。

果然……

她们在合伙骗人……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健仁医生。”顾渊看了一眼报告上主治医师的名字,“手术,是跟刚刚您说的,手术有关吗?”

“嗯……具体的原因她也不愿意说。但是手术的预期成功率确实不高。”医生看着顾渊,“虽然这两年技术、药物上都有所进步,但依旧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

“百分之二十!她自己也知道吗……”

“知道,我一个月前就告诉过她。而且这已经是乐观的估计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配型,那成功率还会进一步下降。”

“竟然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吗?”

“这……原因,还是要你们自己去找吧,我不能胡乱猜测。但她确实是说过,如果你们找到这里来,就把这个给你们看。”

在医生炯炯有神的目光下,顾渊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你身体不舒服吧,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想这些事情。”医生说者递过来一团医用棉花,顾渊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右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这次可不能再跑了啊,有什么事就按铃。”护士长阿姨甩下这样的声音。

“不会了。”顾渊坐在病床上,轻轻地摸着额头。

关上门的那一刻,世界终于清静下来。

骗人的吧……

原来这几天都是装出来的吗……

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脑海里面的思绪多到爆炸,一条接一条地缠在一起。

隔壁床传来大叔安稳的鼾声,顾渊扭头望了望窗外没有星星的夜空,头顶墨蓝色的苍穹在霓虹的光晕里染成一片边角发虚的灰白,夜晚潮湿的风,和空中像是盐粒一样的雪,把整个世界渲染得充满了悲伤的咸湿味道,就像是被眼泪泡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