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宋
作者:一了伯和尚一 | 分类:历史 | 字数:16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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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骂降
“呜……呜呜……”
“呜……呃……啊呸……呸……”
甲寅用力的扯出嘴里的鸡肉,又用力的呸出肉渣骨髓,抓起酒碗一气灌下,方呼出一口白气摇头道:“塞不下,差点咽死了。”
秦越慢慢的剥着鸡大腿,也是一脸惆怅:“当年,是怎么把整只鸡塞下去的。”
欧阳蕊儿去门外拿来扫帚扫地,不是没有侍女,而是这两兄弟的丑态传出去要笑死人,堂堂皇帝和将军,比什么不好比,比吃鸡,还是整只的往嘴里塞。
见欧阳蕊儿过来,甲寅有些不好意思的缩缩脚,这才对秦越道:“当年,都快饿死了好不,这见了肉两眼都冒狼光的,还是吃豆腐的好。”
红泥小火炉上,一锅鸡汤正在火力的催发下散着香气儿,几粒红红的枸杞悠悠的飘在上面荡着旋儿。
甲寅从锅里挟出一大挟冬笋豆腐,黄澄澄,白嫩嫩,放嘴边吹了吹,满满的塞进嘴里,唏嗦着快活咽下,笑道:“以前还不信,现在才明白冬笋清香,豆腐清香,鸡汤清香的本味是怎么个美法。对了,听小公鸡说这回一气投降六万多人,有一多半是因为我军吃的好穿的好才降的,一过来就问吃的,哎,九郎,你这不是拿糖果骗小娃嘛。”
“什么叫拿糖果骗小娃,最妙的妙计便是返朴归真好不好,蕊儿,再端盘豆腐来。”
蕊儿笑道:“你俩这是要把豆腐管饱么。”
“不,我还要羊肉。”甲寅又给自己满上一碗酒,笑道:“今晚我得把九郎灌醉了。”
大军开拔慢,秦越坚持在寒风中目送两路大军都远去了,这才进了长安城,却是午时已过,面对满街的士绅,秦越歉意的表示,今天乏了,就由曾相公丁侍郎等为代表,代朕赴宴。自个却是来到行辕,痛痛快快的洗了澡,套着睡衣,就开始与甲寅喝起了酒。
“这来了长安,一时就回不了益州了,我已去信,让商部张仲子,农部卜安,以及书院教授、医科所的医生等组成一个大部队过来,顺带着让你家老二也过来。”
“啊,她可不耐烦等人,保准一个人六百里加急的策马飞来。对了,这长安多有牌面,汉唐雄风呐,要不把国都直接搬过来算了。”
秦越笑笑:“迁都是迟早的,但眼下还不行。”
“为什么?”
“一来,还需要益州继续输血,没有蜀中的经济粮草支撑,我大军吃什么,二来,这长安城虽然拿下了,但战争还要继续,军事战争与经济战争同时开打,没有稳定的大后方可不行。”
“经济战争?”
“关中与蜀中,经济结构完全不一样,蜀中人多地少,逼的百姓创新,家家户户发展第二产业,所以作坊林立,商业兴旺。
但关中却还是以农耕为主,百姓思想固化,创新意识薄弱,两地相比,关中要落后起码十年,甚至二十年。
我们把这片土地打下来还不够,还要让这里的百姓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才是真的胜利。”
甲寅笑道:“那简单,把益州的那套搬过来不就行了?”
“可没这么简单,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两地水土不一样,思想观念不一样,不能生搬硬套,过几天,有的是茶话会,见面会之类的事,要不你就别去前线了,陪我多走走,多看看。”
甲寅立马坐正身子,摇头道:“这对我来说就是头痛咒,我还是去打仗的好,对了,那呼延赞还犟着脾气呢,要不你帮我劝劝?”
秦越笑骂道:“什么叫帮你劝劝,难道你想收他当私兵不成?”
甲寅端碗一气喝干碗中酒,不满的道:“你不是说那谁,老威风的那个,说什么马前张保,马后王横的,我来个马前花枪,马后呼延赞,不行么?”
“……”
“行不行吱一声呐。”
“人家是具有名将之资的好不好,给你当打手?你要想威风,马前赤山,马后鲍超,够了。”
“不够,赤山要扛旗,超子太小,还舍不得他上阵,实在不行,当副手也行呐,那身板,那性子,我喜欢,关键年青。”
秦越没好气的敲他一筷子,笑骂道:“怎么说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男同呢。”
“什么是男同?别岔题,帮我想办法。”
秦越被甲寅缠的没办法,只好先停了喝酒,让呼延赞到外书房见驾。
秦越的御驾行辕与宋炅之前的驻跸之地是同一个地方,都是原节度使李洪义的别墅园林,占地整整五十亩,是关中很少见的江南园林布局。
据说最早是前唐名臣扶风郡公第五琦的产业,这位首创盐铁司的经济名臣,曾因党争风波被贬到江南当一个小小的县丞,后来这位总揽朝廷转运使、常平使、铸钱使、盐铁使的财政大臣,置下了这一片绿树葱郁的园林,却只搭建了数间木屋,本为忆苦思甜用,结果置下后基本没用过。
唐末几经战火,各路大王进进出出长安城,这一片园林却没怎么毁坏,原因就是没什么好拆的,直到大周立国,京兆府稳定了,李洪义相中了,大兴土木,本拟用来养老的,结果钱化下去了,精力投下去了,人却被宋九重一纸诏书调到洛阳去赋闲了。
现在便宜了秦越,他非常喜欢,因为他本就是江南人,往外书房去的时候还笑道:“我得给那位老帅寄上十万元新钱,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十万元,哪够,你也心太狠了,要给,起码得百万新元才行。”
“给他百万,未必敢要,给他十万,他定会谢恩,有时候,钱不是越多越好。”
“……”
这种深奥的东西,对甲寅来说也只是一怔神,然后就忘了,反正只要在秦越身边,他的脑子就不想转的。
来到外书房,呼延赞已经到了,空着手,脚上却套着脚链,原因是这家伙跑过一次,又被甲寅给揪回来了,一生气,把他上了手铐脚链,然后想想又有些不忍,又松了手铐,威胁说别想跑,再跑拿你家将开刀。
所以呼延赞明知甲寅相陪的是大秦皇帝,也是鼻子冷哼一声,却不见礼。
秦越认真的审视了一会,见这位后世美名扬的家伙眼下还是个愣头青,浓眉大眼,狮鼻阔嘴,膀大肩宽,虽是一身常服,但难掩其势若刀锋的锐气,心想,怪不得虎子会说喜欢,这是想收着当小弟呢。
秦越踱到主位上坐下,甲寅却是不坐,站在呼延赞左侧,一面兴致勃勃的看戏,一面防着呼延赞暴起伤人。
“听说你好纹身?”
呼延赞浓眉一扬,冷哼道:“是又怎样。”
“不怎样,因为赤心杀贼四字太没文化了,为何不是精忠报国呢。”
“……”
“朕就知道,这话你回答不出来,因为你本该是大周的臣子,却在为伪宋卖命,啊,别给朕装楞作傻,你们这些将门子弟要是傻,朕宁可相信乌鸦会说人话。
甲将军是真欣赏你,欣赏到愿意用师门绝技相赠,你为何不愿意?”
呼延赞傲然道:“叛国求荣,非好汉所为。”
秦越大笑:“这要看叛的是什么国,你要是叛到契丹,那是民族败类,要是叛到南唐,那是有眼无珠,而来我大秦,却不能用叛字,也不是降字,而是弃暗投明。
你出身将门,应该很清楚我大秦是怎么立国的,是朕与李司空与王相发兵勤王,中途被太后所拒,这才不得已而被迫立的国,与伪宋的谋权纂位是完全两回事。
而你父亲,当年为何急匆匆的把你送进京师禁军,原因你自己最清楚,说倒底,不过是向伪宋表忠心的人质罢了,你就这么贱,要为这样的朝廷抛头颅洒热血?
你说的对,叛国求荣,非好汉所为,但是,卖身求荣,就是好汉所为?”
一番话说的呼延赞满脸紫红,目光不敢与秦越对视,头是越低越下。
秦越取过一颗桔子轻嗅着,缓缓开腔,这一回却换上了语重心长的口吻:“你是好苗子,否则甲将军不会如此喜欢,朕饭都没吃饱,就急吼吼的拉着朕来做你的思想工作。
呼延将军,别的话朕不多说,只说一句,你要是真有‘赤心杀贼’心,那就去杀异族之贼,秦州、阶州,因为伪宋的嫁祸之计,整整十万蕃贼在境内危害我汉民百姓,是真好男儿,就去提鞭立马,扬名立万,告诉天下,敢笑荆柯非好汉,呼延方是好男儿。”
敢笑荆柯非好汉,呼延方是好男儿。
在秦越最后的疾喝声中,呼延赞倏的抬头,双眸中有晶莹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