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贤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无论是原始的冷兵器时代还是热武器时代，乃至后世的高精尖时代，这‘一鼓作气’都是极为重要的重中之重。

韧性固然重要，但那却是在有强大纵深和延展性的前提之下。

否则，你一拳就被人打晕在地，即便万夫不当之勇，可第二下敌人已经要了你的命，什么东西都没卵用了。

哪怕是高精尖时代，就算有强大的武器贮备，领先别人半个等量级，可别人一上来便切断你一片中枢，你半边身体都瘫痪了，再想做出有效反抗，基本已经事倍功半。

这也是为何德军的闪电战一直被推崇，就是在你反应不过来之前，已经把你放趴下。

当然，在高精尖时代，那种纵深性，预留性，前瞻性，远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但正如墨菲定律，那时毕竟还是电子计算机，不是光脑，并非绝对精确，终究还是有着漏洞或者叫误差，所以存在既是可能。

具体到此时的战场，清军虽是在实力上要远超越模范军，可随着模范军这一鼓作气的强大锋锐施展开来，清军就像是被切断了一片中枢，的确还有反抗的余力，可种种原因作用之下，就是施展不开。

“轰！”

“轰隆隆……”

纷杂间，恐怖的爆裂声一片接着这一片，无数硝烟弥漫。

正面战场的两白旗精锐刚不住模范军这种规模的攻势，很快也开始出现了溃散征兆，直气的苏克萨哈直跳脚，可却是有力也发不上。

不过，此时模范军侧翼方向，杜度和巩阿岱却是找到了法门。

“下马，全都下马，逼过去，碾碎他们！”

“快下马，动作都快点！”

两人一人一边，扯着嗓子拼命大呼，招呼周围凌乱的清军朝这边汇聚。

很快，两人身边已经聚集了四五千人。

其实清军并非是只善骑战，步战他们同样牛匹，只不过已经习惯了骑战，很多人一时转不过弯来，都想偷这个懒。

随着杜度和巩阿岱的中枢效用延展开来，四五千人的各色真满洲，犹如一片彩色的潮水，迅速朝着模范军宽阔的侧翼战线逼过来。

模范军中军，徐长青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侧翼的变动，眼睛顿时紧紧眯起来。

清军终究是清军啊。

此时的他们，基本上还从未在任何战事中遭遇大败，又正值拿下了京师，各方面都是巅峰鼎盛，那种滚雪球般的效用力，绝不是他们后来那些只知吃喝嫖赌、遛鸟逛街的后代子孙可比。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他们，绝对是东亚地区、乃至是世界范围内，第一等的一流强军。

无论是兵员素质还是将官水平！

哪怕徐长青在之前的几战中、都从清军手中得到了便宜，却是从未有一次真正从正面将他们击败过。

须知，击溃和击败，对清军而言绝对是两个概念。

若是流民军或是明军被击溃，那就是败了，但清军，却可能只是战略性退后。

此时，远远看过去，这片彩色的洪流，一个个的罗圈腿就像是一个个大马猴，动作略有些不平衡的滑稽，披上毛几乎就是猴子般好笑了，可他们那种凶悍之气，愤怒的几欲冲天的怒火，比之模范军还要更甚！

尤其是他们的阵势。

远看着似乎是一片纷杂。

可若仔细看过去，却是一个个‘家庭式的小作坊’，老子带着儿子，儿子带着兄弟，周围则是汉人奴才或是披甲人。

他们五六人、七八人、亦或是十几人为一个小战斗团体，各个团体之间保持着足够的空间，却又同时保持着充裕的联系。

尤其是他们的兵器装备配置，基本上真满洲主子都是大长枪，长刀或是狼牙棒、大铁锤之类的长兵，周围汉人奴才和披甲人则是短兵护卫，又有着弓箭手加持。

如果只论冷兵器，便是徐长青此时也只能是自愧弗如！

这种人力和装备的配比，哪怕是后世的米国大兵换上冷兵器，也真不一定能搞的过他们。

不过徐长青早在很久之前便是做好了应对此变数的准备！

当即大呼：“结阵！”

“是！”

“嗖嗖嗖嗖嗖……”

二狗早就等待多时，与身边几个亲兵一起，同时点燃了信号弹。

“啪！”

“啪啪啪啪……”

须臾，五颗信号弹同时飞上天空，剧烈的绽放开来，三红两绿，在这低沉的天空中格外的刺目。

此时模范军东北翼的主力正是王洪洋部。

王洪洋虽然莽，可他绝不傻，他因为位置关系，比徐长青这边还要更早的便发现了清军的变动，早就有着准备，周围儿郎们也皆是如此，但徐长青的命令没有下达，他也不敢贸然，便一直撑着。

此时得到了命令，当即便扯着嗓子大呼：“结阵！”

“结阵！”

“结阵……”

片刻间，周围无数儿郎们都是拼命高呼，旋即他们便是以最基层的甲为单位，迅速汇聚成总旗，然后又汇聚成把总，把总又汇聚成千总。

短短几分钟之内，他们的锋锐已经调转过来，形成一个有着轻微弧形的半正方形战阵。

若是从高处看过去，几如严丝合缝！

这正是模范军、或者说汉民族最强大的战阵优势！

若是换成野兽般的清军，哪怕是他们的战争素养极高，也断然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形成这么严整的规模。

这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特性！

这也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最本质上的区别！

“模范军，前进！”

阵势已成，王洪洋锋锐如刀，撕心裂肺的大吼！

顿时，庞大的战阵，三四千人如一，犹如一片火红的浪潮，竟自进逼向已经快要冲到一里外的清军战阵。

这边的声势太大了，一时间，整个战场都稍稍放缓，无数人的目光都是汇聚向了这边。

海边小山上，朱媺娖的芳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

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模范军的儿郎们，包括徐长青，此时都处在庞大的战场中，纵然徐长青可以坐在亲兵的肩膀上，获得一定的全局视野，可究竟还是极为有限的。

此时的朱媺娖，却是真正的全局视野！

朱媺娖此时可以清晰的看到，清军这片各旗汇聚的彩色浪潮，要远远大于王洪洋部的战阵。

就像是一片彩色的大潮水，马上就要迅速的吞噬掉他们这片小潮水。

关键是在这边大潮水周围，还有许多的潮水正在飞速的汇聚。

王洪洋部，愈发的形单影只。

眨眼，双方的距离已经突破了一里范畴，马上就到了三百步，朱媺娖几乎已经不敢再往下看了。

忽然，她的美眸猛然放大，居然发现，王洪洋部刚猛的锋锐居然一下子停下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

“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王洪洋部阵中，上百架投石车，已经是爆发出炫目的开花弹雨。

“不好！”

“趴下，快趴下！”

“卧倒……”

步战的灵巧性比之骑战要甚多了，清军也不傻，各个大小主子的拼命呼喝下，他们也来不及多想，纷纷趴在了半融不融的雪地泥浆里。

“嘭……”

“嘭嘭嘭嘭嘭……”

下一瞬，恐怖的爆裂声连绵而起，激荡的砂石碎片飞溅，空气中迅速传来比鸟铳味道大的多的硝烟味道。

可饶是清军的反应很及时，做法也很正确，在这种规模的火力覆盖下，他们还是有不少人中招了，一个个疼的杀猪般痛呼，哭爹喊娘，鲜血瞬时便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嗖嗖嗖嗖……”

还不等他们爬起来，又一轮开花弹雨又成型了。

而在王洪洋部背后，还有着无数辅兵将一箱箱的开花弹，飞速的补给到他们中间。

对于此战，徐长青早已经做好了无数的准备！

“该死！”

“徐长青，我XXX你十八辈祖宗啊！”

杜度眼见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攻势，眨眼便是被模范军扼住，再也无法控制心中怒火，跳着脚大骂。

却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巩阿岱面色也是一片煞白。

他这时也发现，纵然勇士们下了马，在机动性不再逊色于模范军，可~~，好像更妥帖的成为了模范军强大火力的靶子……

这该怎么破？

这还怎么玩？？？

正面战场，苏克萨哈本来也下令他麾下两白旗的奴才和新汇聚过来的各旗奴才都下了马，准备跟模范军硬碰硬，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一旦失去了战马的机动性，他们好像，连逃命都变的困难了……

尤其是模范军的补给明显极为充裕，他们此时一时半会的又切不到模范军的后方，根本切不断模范军的补给线。

这是要……

生生被模范军摁在身下捶着揍啊，真的是想怎么揍就怎么揍……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

熟悉的开花弹爆裂声不断响彻于耳，战场上，被大片大片的硝烟遮蔽，然而徐长青此时却没有太多兴奋感，眉头反而是越皱越紧！

纵然此时模范军的火力完全占据了压倒性优势，可……这优势一时半会间却是无法转化为胜势！

主要是这些清军下马后，大片大片的卡住了模范军前进的空间，而王洪洋明显爱惜儿郎们的性命，没有贸然发动冲击。

现在看，这似乎没什么，可模范军的儿郎们究竟是人，不是机器，再这么拖下去，不说多了，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便能将模范军的锐气磨光了。

而清军主力核心，那些车马，此时已经逐渐被诸多奴才调转过来，尤其是诸多罗城方向，明显被清理的越来越顺利。

若是再这样拖下去，可能用不了一个时辰，至多半个时辰出头，顺治小皇帝和布木布泰等人，就能退回到山海关了！

那，付出这么大代价的突袭行动，可就要……凉凉了！

一时间，徐长青的冷汗再次飞速翻涌出来。

战场就是这样，再天才的计划，也不可能敌的过时势的瞬息万变！

优势并不等于胜势！

前一念还是天堂，下一念，便极有可能是阿鼻地狱！

什么诸葛孔明的锦囊，完全是糊弄小孩子的游戏。

你必须要审时度势，扼杀自己的情绪，湮灭体内的其他所有激素，只保留睾酮素，在最合适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