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功夫，倒是眨眼便过。

西湖之上，画舫遍布，莺莺燕燕在湖光秋色中穿梭，颇有几分纸醉金迷的味道。

尽管年年举办花魁大赛，但今日里各家青楼的主事却是卯足了劲头。究其原因，倒是齐刷刷的把目光对准了新任的知县大人。这知县大人据说是京城某位大佬的得意门生，初入仕途便谋得如此重要的职位，当真是朝廷有人好做官。

这些日子，大家揣摩着县令大人的心思，毕竟青楼业乃是姑苏一门支撑产业，若知县大人对此有偏好，哪怕是舍得手底的清倌人，博得知县大人一笑，那从他手指缝里漏出点特权，那该青楼必然傲立于其他同行之上。

而且据消息称，那知县大人的书童，每日晚上都会悄然出现在寻芳街，很有可能是在为知县大人找个贴心人。

不管传言怎样，反正各家管事的把吃奶的心思都花费出来，力图能够在知县大人面前搏个出位。

花魁大赛，是要在下午的时候举行。如今天色蒙蒙亮，就有不少人推着小车，开始向西湖行行进。商贾富人文人才子是要等到下午好戏开锣的时候才会到场为他们中意的花魁买花捧场，而这些做小买卖的，确实要提前占好地方，赚上一些辛苦钱。

人流当中，牛憨自然是小推车的不二人选，自从见识到什么叫白花花的银子如水般流入，他也不再去干那收羊的买卖，一心一意的跟着高大全混。高大全则和何巧云跟在车旁，一边走一边交谈着。

小推车上，依然是高大全成名的套件。这几天他又重新找人做了套烧烤的工具，不过却是花了点心思，弄了些新鲜的玩意儿。另外，小推车旁边还挂了四个封盖的木桶，里面自然是他准备再次一鸣惊人的啤酒。当然，先前埋下的伏笔，也早已备好，放在小推车旮旯包袱里面的，当然就是一些被称之为“怪论邪谈”的东西。

小车流滚滚向前，偌大的西湖岸边，有利地形很快就被小商人们占据。有做烧饼的，有卖糖葫芦的，当然也有盗版羊肉串的。姑苏能够拿得出手的小吃，在这里都冒了头。

占了个不算有利的地形，高大全和牛憨两个人忙活着，把摊子支好。

牛憨手搭凉棚，眼中带着恨意看了会儿盗版羊肉串们，转过头瓮声瓮气的说道：“五哥，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挺好的生意，让他们给祸祸了。”

高大全眯着眼看过去，微笑道：“有竞争才有进步，这是好事啊。”

好事？牛憨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这种高深的言语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于深奥。他只是知道，本来应该是他们赚的银子，就这么被人分走了大半，要是杀人不犯罪的话，他恨不得用剔骨刀把那些人都砍了。

何巧云噗嗤笑了起来，宛如天然去雕饰的清荷，俏然站立别有风姿。她从身侧衣襟处抽出帕子，帮高大全擦了擦汗，轻声说道：“五哥总会想出办法应对的。”

高大全这人，就是不经夸，何巧云这么一说，顿时让他尾巴翘上了天。他的脸上满是洋洋得意，双手抱在胸前，抖搂着右腿，冲着牛憨呼喝道：“老牛啊，你看看咱义妹，那才是无条件的支持啊。你这个小肚鸡肠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咱们的目标，可是要把大宋国的银子都搂到荷包的，就那仨核桃俩枣的，有什么意思。”

把大宋国的银子都搂到荷包里，那皇帝老爷还不跟你急了！拉出去菜市口咔嚓咔嚓！牛憨人憨但不傻，心里面顿时冒出了这个念头。

高大全说完这话，便让何巧云把她昨天晚上做的几个红布条幅在包袱里面拿出来。

何巧云抿嘴一笑，乖巧的应了。

“让你看看，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哥的内涵，永远也挖掘不透。”高大全怪叫着叫嚣。

……

午饭过后，寻芳街各家的青楼门口都停满了轿子。楼里的姑娘准备竞选花魁，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就算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也很在乎登台时能够出色发挥，没准这名声就传出去了。

素阁和谈鸿阁相对，两家清倌人又是有名的不对盘，这上轿子的时候，月兰儿看着一身素妆的紫荆，那本应红润的脸蛋上带着病态的苍白，顿时冷笑不已，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总以为碰到了金龟婿，却不料是个草包枕头，这人啊，可当真说不准谁好谁不好呢。”

明显的指桑骂槐，让对面的小丫鬟眉头倒竖，就要出言反驳。紫荆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今日乃我的大事，成败全在此一举，切莫多生事端。”说着，侧头对不远处的月兰儿微微一笑，扬声道：“兰儿妹妹越发出尘了，紫荆便在此处预祝妹妹勇夺花魁，名扬姑苏。”

紫荆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只是在高大全面前摆设。她可是有名的泼辣人物，在遇到高大全之前，那可是青楼界有名的敢说敢做。她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顿时把月兰儿憋得脸色通红。

青楼女子，说她顾盼自怜也罢，说她妖娆妩媚也好，但是这出尘两字，又是如何能用？若是当真出尘如渺渺仙子，也不至于去争夺那个花魁的称号。说到底，就算是不卖身的清倌人，又何尝不是卖笑为生？一个“卖”字，道尽了多少辛酸。

月兰儿看着那蓝色小轿起步离开，恨恨得咬了咬牙，在牙缝里挤出话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翻出浪来。燕奇澜燕公子可是答应，要为我捧五百多花，还要发动富家同窗捧场。你紫荆这些日子深居简出，连客都不接，倒是如何翻身！”

说罢，她冷哼一声，低头钻进了轿子。

两顶小轿一前一后，汇集到青楼大军当中。各家伴随在轿旁的丫鬟还有青楼一些没名气的女子，倒是香风阵阵，颇有脂粉大阵的味道。

出了姑苏城，各家的轿子便逐渐的分开，各自走向属于各家的画舫。这花魁大赛有面众香锣，却是要由教坊司的官员敲响。等到这锣声一响，各家的头牌就要登台献艺。

不过，这种献艺也非常具有规则性，一般十二金钗的表演时间都是相互错开的，让那些观众们不会分散注意力。

紫荆到了画舫，根本没有梳妆打扮，而是吩咐丫鬟，让她去看看高大全的摊子在哪里。毕竟，今天的表演全部都是高大全设计的，若是紫荆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来了，心里实在没底。

“妹妹，你这副心思，可当真被我瞧得仔细了。”低沉的女声响起，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

紫荆坐在妆台前并没有回头，而是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那故作病态妆的打扮上飞起一道红云。她看着那姣好的面容，轻声说道：“姐姐，你这些年月，苦守那人，可是觉得苦，觉得累么？”

没有回答，两女的心思各自想着中意的人儿，一时之间连外面喧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画舫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只听那丫鬟心急火燎的叫道：“不得了，不得了，高五哥被一群才子围住了！”

紫荆脸上变色，怒睁着含情目，冲丫鬟叫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过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