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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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互不信任
慕洵没管身后的林竺,只问黑熊男:“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她?”
黑熊男没回他的问题,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拖起那把半人多高的大刀,二话不说就冲慕洵砍了过去,慕洵却没有接,以眼力所不能及的速度揽起林竺往林子外飞去。
黑熊男一招落了空,狠狠惊奇了一把,完全没想到慕洵的轻功好得他差点看花眼。不过慕洵现在揽了个人,再好的轻功也打了折扣,黑熊男紧追上去,没追多久就追上了两人,再一刀朝着慕洵的后背狠劈过去。慕洵感受到后背致命的杀气,直接松开了林竺,林竺堪堪地就从空中跌落砸到了层层落叶上,砸得落叶四飞,她差点噗出一口老血。
她捂着发疼的胸口,怨恨地去看慕洵,要扔也不先看看离地面有多高再扔,简直怀疑他是来救她的,还是来杀她的!
慕洵松手的同时,手上的剑已凝足了气,在黑熊男那一刀砍过来时,他一道炫目如星的火花击了出去,一刀一剑猛地相撞,撞出惊天动地的气势,招招的杀气骇得四周连倒下十多棵樟树,林竺赶紧趴到了地上。
等着那巨大的声音和乱飞的树枝落叶都静下去后,林竺才再抬头,这时就见慕洵和黑熊男都远到了十几步之外,两人看着斗得不相上下,但仔细看下去就发现慕洵完全只能被动防御,几乎没有余力主动功击,他能跟黑熊男暂时斗成平局,也只是他的轻功占了极大的优势,乱步如风,很多时候都让黑熊男的招式打在了棉花上。
看到这里,林竺心里反惊了一下,可能是将慕洵想得太高深莫测,以为他的武功也会同样高深莫测。现在她心里的落差落成了一条巨大的沟壑,这条沟壑让她开始担忧慕洵还能抗多久。
林竺往远处看,刚才慕洵带着她飞了不短的距离,竟然完全看不到那边晁靖和黑须男三人打斗的战况了,连声音都听不到半点,但晁靖没有找过来,就说明那边的战局也陷入了焦灼,指望晁靖过来救场显然很不现实。
林竺无不紧张地重新盯着慕洵和黑熊男。黑熊男所练应为硬功,硬功不求巧,只求实和稳,招招都重如泰山之石,黑熊男好像还将这门功夫练到了家,一柄几十斤的玄铁大刀明明看着像没有开锋一般,一刀砍下,樟树叶纷纷被劈成两半,竟是削物如发,可见除了武艺招式,他的内家功夫也诚然厉害。
渐渐地,慕洵已经显出了颓势,接的每一招都越来越吃力,越来越迟钝,如果不是有那过人的轻功,每每都是从刀锋下擦过,他可能连黑熊男的三招都吃不下了,他完全不是黑熊男的对手。
见自己稳操胜算,黑熊男也是一招更比一招狠,恨不得一招就杀了慕洵,好结束掉这里的战局去另一战局帮忙。
林竺看慕洵每一次都是险险地避过黑熊男的杀招,心里就像悬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紧捏出了一把冷汗。
黑熊男再一次提着大刀砍向了慕洵,慕洵悬在半空挥剑一划,将底下的枯枝腐叶打飞而起,再迅速以剑气织出一片叶网,强行挡下黑熊男的第一击后,叶网迅速汇集成一个叶球,在黑熊男第二击砍过来时,叶球推了出去,不断翻滚的叶球中,樟叶片片都如利刃,直逼黑熊男。
黑熊男勾嘴一笑,根本不将慕洵的这一击放在眼里,那些樟叶在林竺眼中是利刃,在他的眼中就只是鸿毛,他大刀连砍了数下如一柄芭蕉大扇轻轻松松化解了慕洵的剑招,而那叶球被他劈成了数瓣散开,散得像一朵花一般好看。他这根本就是在故意侮辱慕洵,慕洵的招式在他眼里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
他嘲笑着,但突然,他脸色变了。
林竺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因为那被他劈开的“花瓣”有一片竟然朝着她飞了过来,别说她现在中了软筋散动弹不得,就算没有软筋散,以她身体里冰蝉毒的压制也躲不开,这要是被打中肯定会被打成血筛子。
而那边的慕洵刚被黑熊男化解剑招的几下逼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越飘越远了,救她根本来不及。
眼见着那“花瓣”极迅地冲着林竺飞了过去,越飞越近,黑熊男猛地打了一道浑圆的掌风撞到“花瓣”上,推着“花瓣”从侧面滑了出去,将林竺两步之外的一棵樟树拦腰截断。
林竺赶紧往旁边爬了几步,避免树倒下来砸到自己。
有惊无险,她狠狠吐了口气,再去看黑熊男,却见黑熊男僵在了原地,嘴里噗出来一大口血,胸口的衣襟慢慢地有血染了出来。接着他壮实的身躯轰然倒下,直挺挺地扑在了地上,将腐叶层扑出来一个大坑。
而就在他倒下去的十步外,慕洵刚刚好收了剑招。
形势逆转得太快,林竺惊讶地张大了嘴,盯着缓步走过来的慕洵,结结巴巴问:“你、你、你故意的?”突然一股怒意和寒意自心底生出,她狂怒道:“你竟然拿我的命当赌注!要是他不救我呢?要是他来不及救我呢?我岂不就被那些叶子扎成了血筛子,成了你赌注的牺牲品!”
慕洵提着剑走到她跟前,凉声反问:“你死了吗?”
“是!你赌赢了!可你以这样的方式赢他很光彩吗?你趁他救我的时候在他背后捅一刀,不觉得自己像个小人?!错了,你根本就是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小人?”慕洵冷眼瞅着她,“你不知道他救你的原因?”
她当然知道这个原因,他们抓走她却没有伤害她,说明他们不会让她死,或者说她死了他们的任务就会失败,慕洵赌的就是这一点,敌人太弱,任务有危险,黑熊男很容易放松警惕选择先营救任务,于是就给了慕洵一个攻击他最致命的时机!
可她怎么都接受不了拿性命当赌注,她怒瞪着慕洵,用出这么阴狠的手段,即便穿着一身白衣也还是个魔鬼!她之前是疯魔了吗会把他看成记忆里的白衣哥哥,慕洵哪有资格跟她的白衣哥哥比!
慕洵没理她的怒,只冷声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抓你?”
林竺别过脸去,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慕洵提着剑向她走近了两步,居高临下凉凉的将她望着,林竺不由自主一阵冷颤,看到他剑尖锋芒的寒意,竟生出会被他一剑劈了的恐惧。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怕他,所以闷着气赶紧开口说:“我真的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抓我。”
“如果你没对他们做过什么事情,以他们的身手岂会无缘无故来抓你?”
林竺心里又积了气,气冲冲说道:“我长这么大做过的事情多了,哪里知道在哪里得罪过他们!”触到他寒意凛凛的目光,她又很识趣地压了脾气补充说道:“不过我醒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了几句话,他们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抓我,而那位‘夫人’对我很熟悉,所以抓我的应该是个认识我的已成婚的女子。”
慕洵冷漠地看着她,她咬着牙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爱信不信,不信你就杀了我好了!”
慕洵冷漠地收了剑:“这事暂且不谈,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躲沈泽涵。”
林竺暗骂他心思太变态,居然凭着她的一个反常行为就猜出她是在躲人,而且是在躲沈泽涵,她避开话题说:“你叫晁总管偷偷跟踪我,不觉得非君子所为吗?”
“不觉得。”
好吧,跟一个魔鬼谈君子懋德等同于放屁!
林竺眼珠转了两转说:“昂,我跟沈泽涵结了点梁子,有仇就......”
看他盯着自己的目光骤然变凉,她纳纳改口:“好吧,其实是我爹跟他爹结了点梁子,有仇就......”
看他盯着自己的目光由凉变寒,她纳纳再改口:“好吧,其实是年初我去曲临的时候正好赶上灯迷节,你也知道曲临最热闹的就是元宵灯迷节了,然后他们家,也就是沈泽涵他爹知府沈崇想要与民同乐就办了一个猜灯迷比赛,我一时好玩就上去比了,然后一不小心拿了第一名,然后就被沈泽涵看上了,然后他就非我不娶,对我死缠烂打,我怕了他所以一直躲着他。”
撒完谎,她恶狠狠补充:“我这样说你总该信了吧?!”
慕洵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反问:“以沈泽涵知府大人公子的身份,难道还攀不上你?”
“沈泽涵有家世有样貌有才学,样样是挺好,可我就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我只喜欢比我大的稳重成熟的,你有意见啊?”
慕洵盯着她沉默了一阵,终于收起了冰凉的目光,选择暂时相信她的话。
她暗暗松了口气,这人可真难应付!
缓了这么长时间,身体里软筋散的药效基本都散退尽了,重新感觉到四肢有了力气,她拂干净身上的落叶,攀着身旁的一棵樟树站了起来——她不想这么被慕洵俯视着说话,显得她低他一等似的,本来就被他一直压制着,她不想在气势上还输他太多。
扶着树站起来,她指指远方提醒他:“你不去帮帮晁总管吗?他好像赢不过那三个怪男人。”
“不管他,他能脱身。”
“脱身就行了?他们再来抓我怎么办?”
“你也说晁靖赢不过他们,要杀他们很难,本王好像没必要领着下属为你博命。”
“……”林竺深深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将他看得太美好,以为他是不想她死才领着晁靖来救她,其实不过是他基于无需付出太高代价的前提下,想要探得她更多的秘密,或者说想要以此探出她的身份更准确!
指望不了身边这个心思难测的男人,林竺只好靠自己解决问题,她望了望四周棵棵粗壮直挺高拔的樟树,感受到穿林而过的山风清爽拂面,她琢磨着倒是可以因地摆一个迷魂巽阵阵法,待晁靖脱身后,黑须男、络腮男和独眼男肯定会来找死在地上的这个黑熊男,以黑熊男作饵正好将那三个男人引入阵中困他们几天,几天后她人估计已经到了雪峪山上,那时他们再想来抓她就不知上哪抓去了。
“那你等我一会。”她冲慕洵道了一句,往远处走了数步,以一个不规矩的范围在几十棵樟树间穿来走去,走走停停地仔细观察,偶尔抬头望望天上的日头,掐指计算着时辰,偶尔走几步丈量着精准的方位,偶尔又折断几棵树枝下来,摆出一些十分奇怪的图案。
慕洵盯了她一会,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就失了兴致,转而提着剑走到黑熊男的身边,认真地研究起了黑熊男的尸体。他用剑挑开了黑熊男的衣服,黑熊男是因剑气穿胸而死,胸前有个血窟窿,血窟窿旁边隐隐有道刺青。他就着黑熊男的衣服擦了擦,看清是个奇特的刺青,整体看着像朵桃花,往细了看是密密麻麻的符纹勾勒成桃花的图案。
林竺摆好了阵法后转到他身边,见他盯着黑熊男的尸体出神,也跟着仔细去看,突然惊道:“往生符?”
慕洵偏头看她:“你认得这符纹?”
林竺怔了下,含糊解释说:“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有点类似于寺庙里求的平安符,纹在身上相当于护身符。”
慕洵知道她没说实话,蹙眉盯着她,冷嘲道:“往生即从一个死的地方去往另一个生的地方,据说是玄族从沧瀛山消失后新生的符纹象征,最近百年的东西,东方姑娘是从哪本古书上看到的?”
林竺讶异地盯着他,完全被他前半句话惊住,结结巴巴问:“你、你、你怎么会清楚玄族往生符的由来?”
慕洵没有回答她,而是问:“抓你的四个男人是玄族的高手,现在你知道他们抓你的原因了?”
林竺也没有回答他,紧着声问:“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清楚玄族的事情?”刚问完,她蓦地就反应过来,更惊奇地问:“是谰嫣姐姐!是谰嫣姐姐告诉你的是不是?谰嫣姐姐是玄族人对不对?你怎么会认得谰嫣姐姐,谰嫣姐姐到底是谁,她是怎么从玄族出来的,她是什么时候从玄族出来的,她为什么会弹奏《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