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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君此诺

作者:情雅成诗 | 分类:历史 | 字数:12.1万

第四十章 将星陨落

书名:承君此诺 作者:情雅成诗 字数:2514 更新时间:2024-10-11 11:22:17

宣室殿内,左右已被屏退,太常卿王统密奏皇帝。

“陛下,李氏一门忠心耿耿,李敢将军却死的不明不白。群臣之中早已有诸多非议。还请陛下圣躬独断,还李将军一个公道!”

刘彻坐在龙椅上,以一种轻蔑的眼光俯视着面前跪着的王统。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明里暗里早已下过无数次封口令,眼前这个人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还敢拿李敢一事大做文章。竟然还敢以舆论要挟于他!王统,这些年,你的权力是不是太大了些?

“陛下....”长久没得到皇帝的回音,王统感到一丝不安。

“既然王爱卿说群臣中多有非议。那么,是哪些大臣?是什么样的非议?”

“这......”

“难不成,这些所谓的“非议“,都是你一个人的意思?”

“臣万万不敢欺瞒陛下!”王统一叩首,连忙捧出早已准备好的奏疏:“众大臣联名奏疏在此,请陛下过目!”

奏疏被呈到御前,刘彻却并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故意继续问道:“那么,依爱卿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呢?

“回陛下!大司马霍去病狂妄专擅,目无法纪,理应正法!”

皇帝已经问到这里,王统知道自己已无退路。索性一咬牙,将这最关键的一句说了出口。

“霍去病是朝廷忠臣,战功卓著,这样处置了恐怕不妥吧?”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听刘彻的语气并没有恼,王统以为自己猜中的皇帝的心思,仿佛得到了鼓励,声音也高了起来:“霍去病将军权倾朝野,在外有兵权在握,在内又有皇后和太子支持,天长日久难保不会生出二心。臣请陛下早日除去庆父之忧,以绝后患。”

王统正得意洋洋地说着,总管太监夏申从骠骑将军府赶了回来。他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王统,急急的快步走到皇帝身边,掩住口,在刘彻耳边悄声到:

“陛下,刚得到的消息,大司马骠骑将军突然病重。太医说,已经无力回天了。”

“啪”的一声,手中的竹简掉落在案几上。刘彻的脸色骤然变得青白。整个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他急忙狠狠地扶住面前的案几,让双手不至于颤动得太剧烈。

沉默,长久的沉默。

已近黄昏,大殿内点起了烛火,可在这空荡荡的宫殿中还是觉得暗。不知从哪里进来了风,把长长的火苗吹得摇摇晃晃。王统依旧跪在地上,冰凉的石板生出刺骨的凉意,从后背逐渐绵延到全身。他也开始颤动了起来,皇帝长时间的沉默让他感到窒息。他抬起头,看不清刘彻的表情,却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正射向他,好似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正直直的悬在他的头顶。

从夏申进来的那一刻起,直觉已经让他嗅出了危险。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点点向他袭来。

“陛...陛下。臣一心为陛下考虑,若是臣说的不对......”王统开了口,声音里透着巨大的恐惧,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淌了下来。

“后悔了?晚了!既然你不想活,那好!”

“传旨,太常卿王统妖言惑众,藐视君上,灭族!”

当天夜里,将星陨落,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因病离世。这位万人敬仰的战神被突然的疾病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年仅二十五岁,谥封“景桓侯”。武帝下旨将其葬于茂陵东北侧,将他的墓修成祁连山的模样,以表彰他的万世功勋。

这一天,长安举城茹素,家家户户都挂起了黑纱。就连前几日晴好的天气也消失不见,抬头望去,乌云正一层层的塞满整个天空,似把整个城市都罩上了一块黑幕。狂风渐起,把一棵半枯的柳树吹得倾斜了枝干,几片枯叶被风卷上了天空,在半空里飘飘飘荡荡的,好似无主的游魂,却又瞬间被抛落在地。街上很静,几乎看不见行人,只听得见风的呼啸和树枝摇晃的沙沙声,仿佛整个城市奏起的悲鸣。一只燕子顺着屋檐低低的飞过,它低声的鸣叫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只余下那鸣声悠悠远远的回响,却让这座城显得更加沉默。

平阳公主的车驾停在灞桥。平阳走下车,桥上果然有一个身影,看样子已经伫立了许久。

“仲卿,冷吗?”她手中拿着那件藏青色的大氅,仔细地为他穿上。

“丧礼结束了?”

“是啊。丧仪早就越了制。陛下还命羽林侍卫全部黑衣黑甲列阵送葬,从未央宫一直排到茂陵。”

卫青没有再问下去。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己经站了接近一天。思绪逐渐被放得很空很空。望向远方,他的目光淡漠,淡漠的好似远处绵延的骊山,不会发出一丝声响。风越来越大,把他身上的大氅吹得向后鼓起,猎猎作响。远处的天空似乎传来几声闷雷,要下雨了。

“仲卿……”

“我没事。”卫青的语调出奇的平静:“以前我总是想,等我了到那一天,霍去病那小子会不会为自己披麻戴孝?毕竟,他还那样年轻,没想到……”

“去病天纵英才,也许这是老天的意思,不愿看见他在人间白头。”

“是啊,老天把他的生命停留在最灿烂的一刻。就算没有马革裹尸,也算无憾了。”想到这,卫青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

“不像我,只能同这草木一样,平平静静的度过余生,然后归于尘土,了无痕迹。”

身旁突然传来轻声的呜咽。卫青拉过平阳的手,轻轻拭干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入了夜,风愈加凉了。卫青脱下身上的大氅,为她披在身上。

“平阳,还记得那天我在这桥上说过的话吗?我盼着有那么一天,可以放下一切,抛开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只有你我二人,隐没山间,做一对世间最平凡的夫妻。”

平阳苦笑,眼泪却再一次打落在卫青的手背上。

“怎么不记得。这又何尝不是我的梦想?只是这怎么可能?生在帝王之家,有太多的事我们都无法选择,无法改变。”

“怎么不能?这些年,皇上对我的猜忌防范,我不是看不出来。前段日子太子的事,你一直把我挡在后面,为的就是怕皇上再对我生出戒心,这些我都明白。既如此,我们不如放手,也能让皇上安心。”

“那太子怎么办?没有你这个大将军的保护,不怕他再被人算计?”

“太子应该长大了,不能由我们保护他一辈子。以后,朝堂上的事我们都不要管。就算不能学范蠡那样泛舟西湖,至少能躲开那些权力倾轧,过我们平静的日子。”

“好。”平阳轻轻点了点头。卫青伸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嘴唇轻吻上她的额头。

“平阳,我花了十六年才娶到你。人的一生太短。时间,真的经不起挥霍。”

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密,夹杂着几声闷雷滚滚而来。卫青终于转身,一只手拉着平阳,大步朝桥下的车驾走去。

“我再陪你待会儿吧。”

“不行。”卫青拿出了不容置疑的语气:“我们一起回去。你身子弱,不能淋到雨。”

二人刚登上车不久,倏忽间,天空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刹那间刺穿了黑色的天幕。压抑了整整一天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