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儿小女子，你别哭了。大母已经仙去，你再哭大母也不会醒过来。”，一个少年拿着一卷蜀锦准备给旁边的清秀少女搽眼泪。

少女一扭身，让过去，伸手捶打少年臂腕，“让你说，让你说，你坏死了。我就要哭，你管我。”

少年只好又哄道，“宓妹妹，你耶耶和我母亲还在正厅等着呢，咱们快过去吧，刚刚我兄长都已经过来催我们了。我两个幼弟也在那边，再晚，大人就要发火了。”

少女任由少年搽干净眼泪，随少年转向正堂。

只见整个院落各处都挂着白幡，几个巫山老巫人正在做着法事，为大母安魂。大母终归没有等到，县中夯筑的台阁建成。皇帝陛下已经下旨，将台阁命名为怀清台，以寄托皇帝陛下对大母的褒奖忠诚之意和哀思之情。

巫山老巫士老觋士做完法事，一旁退出厅堂，在侧厅等候。身着素白麻衣的亲属和五姓望族代表相继哭拜告别。

如此三日，在巫山老巫士和老觋士的仪轨下，仆僮亲属抬着大母的棺椁送入青山石室墓道，放入各式各色的金器、铜器和漆器，简书、帛书和龟文，帛衣、绢衣和锦衣。由里到外依次关闭内羡门、中羡门和外羡门，下龙首石与封石。

送别队伍中的少女巴宓，感觉和大母要天人永隔。眼泪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哭，一众亲属也放声哭出声。

只听随行巫山老巫人一边摇着振魂铃，一边颂念，“……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送葬众人也跟着颂念，“……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亲属与巴郡巴人五姓族人大声颂念，渐渐汇聚如雷声，只听轰隆一声，昏沉的天空越发昏暗了起来，咔嚓一声，天空闪电划过。少顷，滂沱大雨落在众人身上，仿佛上天也在悲叹世间失去了一位忠君爱民的慈祥老妇人。

众人互相搀扶，淋着瓢泼大雨，互相安慰着走下山去，回到县城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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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房间，上位跪坐着夫子，下面七八个少年，一人一卷竹简。

夫子在上位，解说：“今日我教尔等小子六甲，要牢牢记忆，默写。学会六甲才能再学蒙学仓颉篇，之后再学六书。”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

甲戊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

甲申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己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

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庚子辛丑壬寅癸卯

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庚戌辛亥壬子癸丑

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这个月你们就反复诵读六甲，练习六甲写法，月底我来考评。

由于六十甲子，每日计日都会用，乡里之间流传的日书也都有，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识写一部分。而且里面有很多重复的字。

众学室弟子经过一番刻苦用功，都能够背诵默写，最差也被夫子评了中。

接下来夫子继续教学室弟子识字，默写。

只听上面夫子摇头晃脑，四字一顿朗诵道，“苍颉作书，以教後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勉力讽诵，昼夜勿置。苟务成史，计会辩治。超等轶羣，出尤别异。初虽劳苦，卒必有憙。悫愿忠信，微密瘱㥶……”

下面的七八个少年跟着朗诵，“苍颉作书，以教後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勉力讽诵，昼夜勿置。苟务成史，计会辩治。超等轶羣，出尤别异。初虽劳苦，卒必有憙。悫愿忠信，微密瘱㥶……”

夫子反复带领众人朗诵三遍，停下说：“这个月，由我来教授你们仓颉篇。仓颉篇是我大秦左丞相李斯应皇帝陛下命所做，皇帝陛下下旨，各学室要以此三篇蒙学，通识读写三千秦篆，方为小学略成。这个月，你们就背诵仓颉篇第一章，有不认识的就请教夫子。下学回家仔细研习，早日达到能诵会写。”

很快，日中，夫子让学室弟子下学回家温习。

侯府院落，严青拿着竹简，背诵：“苍颉作书，以教後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勉力讽诵，昼夜勿置。苟务成史，计会辩治……”

后面是什么，不记得了，这些字好难认。不过，兄长已经小学学完，准备修习骑射。自己可不能不如兄长，到时可要被父候，母亲和一众门客耻笑了。

暗暗给自己打气，再睁开眼睛，盯着竹简朗诵三遍，接着背诵，“……苟务成史，计会辩治。超等轶羣，出尤别异。初虽劳苦，卒必有憙。悫愿忠信，微密瘱㥶……”

耗时旬日终于能够完整背诵，接下来还要会写。严青拿着一只毛笔，在水池旁边的大青石上沾水书写练习，这个小诀窍还是巴郡宓丫头教的呢。当时朔兄长学字，说太浪费竹简和墨了，宓丫头听见，看着身边的水池就想到这个方法，还嘲笑自己兄弟两人是个大蠢瓜。

严青每八字一组，会写这一组，再练习下一组。如此反复，又过旬日，总算都会写，但是感觉自己写的还是不如竹简上书写的流利润滑。只能每日请教夫子哪些很难的字的写法，在夫子的指正下，发现原来自己很多字的书写先后边角不对，难怪不够圆润。

旬日过去，总算掌握了第一章的每一个字的读法与写法。夫子考评列为上，严青心中开心冒花。还有一个学室弟子只会背诵，默写还不到一半呢。

看来，并不像宓丫头说的那样，我并不是个蠢木头，还是很聪明的，只是宓丫头更聪明罢了。想到这里，神情一暗，一些不堪回首的学问问答时受虐情景展现在脑海。

夫子教课每月一章，反复温习教导，每一季又重新温习学习的三章内容。

这个月，夫子教到，“疢痛遬欬。毒药医工，抑按启久。婴但捾援，何竭负戴。谿谷阪险，丘陵故旧。长缓肆延，涣奂若思。勇猛刚毅，便疌巧亟。景桓昭穆，丰盈爨炽。嬛䓘焆黑……”

夫子说这是第四章，不管第几章，都按第一章方法背诵默写。一个月时间虽然很紧张，但是还是能够学会的。果然等到月末检查，夫子教导的学室弟子都通过了，虽然那个第一次只能默写一半的学室弟子每次只能评下，但是总算他都能通过，也是很替他高心。

为什么他能通过呢？一日看到他反复拿着笔悬空书写练习，看来也是担心浪费墨和竹简。心中为他着急，如果再有几次不通过，学室夫子就要打发他回家，所谓朽木不可雕也。

严青就把宓丫头告诉的小诀窍偷偷的告诉了这个学室弟子，这个学室弟子感激的马上稽首拜谢。严青心中泛起帮助到别人的一股自豪感和满足感。

反正宓丫头在巴郡，也不会知道我把她说的方法告诉了其他人。就算知道了，估计她也不会在意。正所谓送人芷兰，手有余香。

第四章学完，夫子继续教，“戏丛奢掩，颠愿重该。悉起臣仆，发传约载。趣遽观朢，行步驾服。逋逃隐匿，往来眄睐。秦兼天下，海内并厕。胡无噍类，菹醢离异。戎翟给賨，百越贡织。饬端脩法……”

秦兼天下，海内并厕。胡无噍类，菹醢离异。戎翟给賨，百越贡织。气势真恢弘，肯定是李丞相赞颂始皇帝陛下的。父候一直教导兄长和自己，要对皇帝陛下恭谨侍奉，恪尽职守。

夫子月底检查学室弟子都学会后，继续教下一章，“……变大制裁。男女蕃殖，六畜遂字。颤䚦觭赢，骫奊左右。慠悍骄倨，诛罚赀耐。丹胜误乱，圄夺侵弑。胡貉离绝，冢椁棺柩。巴蜀筡竹，筐箧籢笥。厨宰犓豢，甘酸羹胾……”

夫子教习众学室弟子学习完仓颉篇的背诵与默写后，又开始分讲仓颉篇每一句的意思，以及每个字的不同写法。之前夫子教习的秦篆，好多人私下又叫它小篆；对照秦篆写法夫子又教习每个字的隶书和金文史籀大篆的写法，学室弟子传抄夫子借阅的二种书写的仓颉篇版本。

夫子解说，隶书是始皇帝陛下安排一个犯错的官吏程邈整理而成的秦篆简写字，史籀大篆是周朝史官史籀整理规范的金文篆字。

听夫子说，在周朝之前华夏流行的是用刻刀刻写在兽骨和龟甲上的龟文。每个朝代龟文都有变迁，现在能够认识龟文篆字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夫子说他自己不会龟文，但和我们讲述了仓颉造字代替以前的人结绳记事的先圣传说。仓颉造的就是一种篆书，又叫鸟虫篆。传说他创出文字以后，天知其将饿，故为雨粟；鬼恐为书文所劾，故夜哭。真是上古神圣，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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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天已经亮，早食已经准备好，你可以起身了。”

严青睁开迷糊的双眼，直觉浑身黏答答的，应该是昨夜出了很多汗，身体感觉清爽多了。

中庶子和两位舍人不时的打着哈气，看来昨天晚上又辛苦他们三个守候在中军大帐了。

严青开口道，两位舍人也在帐内吃完早食，再去忙其他事情吧。

中庶子庄无忌，向两位舍人点点头。安排仆僮呈上等级有差的四分早食，当然世子面前，一漆豆人牲血冻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