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十计
作者:長風破浪 | 分类:历史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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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恶魔的饱食
几匹快马冲进了闹市。
路人纷纷避让,为首骑士不是别人,正是新到任的京兆府巡捕房雷道牌牌头竿子。无疑,后面几个骑士是初出茅庐的雷道牌捕快。
雷道牌捕快专门对付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知法犯法的穷凶极恶之徒,体现快、准、狠。总捕头苍耳有意按现代标准把它打造成古代的一支特警部队。京兆尹崔护对雷道牌也很重视,特地批给雷道牌捕快一人一匹快马。
雷道牌捕快突如其来出现在闹市,引起一阵骚动。马上捕快青一色新衣,格外引人注目。看他们神色凝重,不知何处发生了非同寻常的变故。
京兆府巡捕房刚刚接到报案:三年不败黄色芽茶楼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极其恐怖的凶杀案,有人被刺死在茶楼朝街的一间雅室里。
竿子带领雷道牌捕快风驰电掣赶往杀人现场,仵作老刀紧随其后。
亲临杀人现场,竿子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胃部一阵紧缩,差不多要连中午吃下的牛肉面都要吐了出来。
雅室如腥风血雨洗涤过,处处触目惊心。
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直挺挺地仰在白色藤椅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刀深及柄。地板上淌着几道血迹,蜿蜒曲折爬向四周。一个外表看起来风姿绰约的女人靠着男人的尸体,一张脸惨白如纸,牙关紧闭,早已气绝。
“嘀嗒……嘀嗒……”仍有血水从男人的胸口不断涌出,滴到在地板上,令人毛骨悚然。
空气压抑得令众人喘不过气来。
十分蹊跷的是,女人衣着整齐,身上竟找不到一处致命的伤口和血迹,难道死于过度惊吓。
女人死因不明。
仵作老刀将女尸体横放在一边,然后去剥男尸体的上衣。
竿子盘问发现第一杀人现场的茶师祥子,通过样子的描述,死者的身份确定下来。男的系茶楼常客,人称苏员外,为富一方。陪他一命归天的是芙蓉汤馆的花魁,艺名燕儿。最近一段时间,芙蓉汤馆女艺人出入茶楼频繁,轮流为苏员外泡脚。
“二十刀!,整整二十刀!”老刀恐叫,声音惊悚万分,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
众捕快心惊肉跳。
原来老刀剥掉苏员外的上衣,发现死者自颈下至腹部血糊糊一片,刀口星罗棋布,惨不忍睹,便专心察看刀口。
这一看,饶是老刀跟尸体打了一辈子交道,也差点吓破胆:苏员外颈下至腹部密密麻麻刺了十九刀,加上胸口这一刀,整整二十刀。每一刀都足以至人死命,每一刀都深入骨髓,每一刀充满天地间的愤怒。
老刀手心捏出一把汗。
竿子等捕快围了上来,一见之下,人人心头大骇,这哪里是杀人,简直是惡魔的饱食。
谁对苏员外怀有如此大的血海深仇?
祥子证词:
下午燕儿先苏员外一步来到雅室,泡好苏员外指定的健腰固肾汤,等着苏员外上楼。苏员进雅室后,房门一直关着,也不见有人过来拜访他。苏员外喜好暖脚这一口,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样子怕打扰苏员外的兴致,不好意思去续茶。直至天黑,超过了苏员外平时打道回府的时间,样子去敲门提醒苏员外一下。不想敲了半天,室内仍杳无反应。样子使尽吃奶力气一脚踹开木门,看到苏员外和燕儿气绝身亡。
勿论置疑,木门是从里面往外锁死的。芙蓉汤馆的“老爹”也证明了这一点。排除了凶手从正门进入的可能。
竿子目光聚焦到临街的窗户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竿子打开窗门,视线开阔。
凶手穿窗而入,杀人后再跳窗逃走,逃走前从容不迫将窗门关好。可能吗?
楼下商铺比肩接踵,街道熙熙攘攘。凶手就算最笨,就算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也不会傻到光天化日下、众目睽睽中越窗杀人。事实也证明这一点,窗台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痕迹。
还有一种可能:凶器是从窗外飞击而来。
竿子在苏员外尸体旁蹲了下来,视线和尸身持平,和窗台两点成一线,目光尽头远在十丈开外。竿子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苏员外遭到来自窗外十丈的打击,凶手必定是位冠绝天下的飞刀高手。
难道传说中的连环十八刀绝技重现江湖?
连环十八刀是十八把飞刀同时发出,分打人的十八处不同的要害部位。杀死苏员外的凶器是同一把短刀。总不会是一把飞刀连插人的十八下吧?再说当时窗门关上的。
竿子目光横扫了一下长街,华灯初上,不少好事者正在朝茶楼不断张望着。
“雷一。”竿子手指窗外十丈外的地方,命令手下,“那边有处模糊的建筑,你速去调查一下主人是谁?”
雷一领命。
竿子手下有雷一有雷二也有雷三,他杜三爷、扁担伧促之间担任牌头,最为头痛的是记手下捕快名字。仨兄弟一商量,另给手下起替名。如竿子是雷道牌牌头,手下替名依次是雷一、雷二、雷三……,扁担是云道牌牌头,手下替名依次云一、云二、云三……杜三爷手是风道牌牌头,手下替名依次是风一、风二、风三……以此类推。
竿子再次打量了一下躺椅上断了气的苏员外尸体,心里琢磨:这是不是他临终时的最后姿势?杀人凶器留在苏员外的胸部,显然这是最后一刀。
凶手为何要留下凶器。
仵作老刀拨下苏员外尸身上的凶器,小心翼翼放在铜盘上。竿子打量着这把不同寻常的刀子,刀子半尺左右,锋芒毕露,刀柄奇特,两段竹片绑扎在一起。世上没有比这最丑的凶器了。
竿子眼睛一亮:这把刀柄倒是个条线索,只要查明毛竹的产地,即可追查凶器的来历。
老刀验毕苏员外的前身,正想把尸体移到地板上,换上燕儿的尸体。他忽地睁大了眼睛,停止了动作,大气不敢出一口。
老刀见到了忤作生涯中最血腥最不忍卒睹的画面:苏员外尸体上的刀口连片爆裂,皮绽肉开,纵横交错。苏员外的尸体已不称之为尸体,简直就是一张血色拼图。
众捕快被老刀的表情吸引,所有目光投射到苏员外的尸体上。刀口开始腐烂,分不清哪块是皮哪块是肉,每一道刀口仿佛灌注了天地间最恶毒的咒语。
在场人魂飞魄散,何曾见过如此恶毒的场面。
这个凶手为何连刺二十刀还不解恨?还要趁死者尸骨未寒之际让刀口自动腐烂,这个凶手下手之狠,令人发指;用心之恶,已不能用人世间的言语表达了。
雅室血尸横陈,恍若人间地狱。一阵冷风穿窗而来,众人机伶伶打了个冷颤,汗毛倒竖。灯火忽明忽暗,说不出的恐怖,说不出的诡异。
竿子命雷二关紧窗户,再令茶楼聚集大号马灯,将雅室照得如同白昼。
众人仿佛从阴间地狱走了一遭,老刀拭了拭额角的虚汗,心里骂了句:“撞邪了,老子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今日竟然被一具尸体吓出一头冷汗,真他娘的打娘胎出第一遭。”
雷一回来复命:“那处是独门独户的小院,租于外人,屋主不详,”
竿子问:“租户是谁打听了吗?”
雷一答:“打听了,是古玩店老板娘宋夫人,平时起居在这处小院。”
“古玩店?”竿子心中一动:对面就有间宋夫人古玩店。
他站了起来,径直踱到窗前,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宋夫人的古玩店。过了做生意的时间,古玩店大门紧闭。
对面是宋夫人古玩店,十丈外是宋夫人的居所,对上号了。
雷一见牌头脸上忽阴忽晴,当下请缨:“牌头,在下和兄弟们去搜查一下小院。”
竿子摇了摇头,道:“凶手恐怕早已逍身惹迹,切莫打草惊蛇,先弄清宋夫人的底细再说。”
老刀重整旗鼓,睁大眼睛进一步察看刀口。
老刀在破坏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的刀口中,隐隐约约闻到一种硫磺的气味,原先星罗棋布的刀口暗藏硫磺,深处的的血肉慢慢腐败,由里往外翻。
老刀身子不断颤抖,他感觉快要坚持不下去,幸好这时一双大手在背后抚住了他,老刀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竿子。
老刀再次屏气凝神,直觉告诉他,破坏刀口并不光光说明凶手心狠手辣,其中必定隐藏更深的意图。
果然不出所料,惨不忍睹的刀口间隙中,老刀发现了蛛丝马迹。
苏员外变了形的肌肤上,爬行着一些状如蛛网蜿蜒曲折的黑色线条,断断续续。凭着多年的经验,老刀断定这些线条不是刀痕,而是刺青,一种民间非常风行的刺青,只不过这些刺青的线条全成了断线风筝,连贯不到一起。
竿子注意到老刀的额角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老刀被杜三爷尊称为刀头,可想而知老刀的仵作生涯有多辉煌。老刀如果不能拼出苏员外尸身上的刺青图案,世上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出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