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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务正业

作者:吾谁与归 | 分类:历史 | 字数:375.4万

第505章 我们要做的就是,杀光海寇

书名:朕真的不务正业 作者:吾谁与归 字数:7619 更新时间:2024-10-11 10:43:33

日后被称为甘肃的地方,现在叫做甘肃镇,隶属于陕西行都司,和辽东都司隶属于山东一样,任何的奏疏都要到陕西绕一圈,大明之前没有收复河套的时候,就不算是绕路,但现在大明有了河套之后,就变成了绕路,和之前绕道山东是一个道理。

(陕西行都司——甘肃镇)

陕西总督石茂华的意思是,将甘肃镇升级为一级行政区布政司,而后将陕西行都司外移至关西七卫,建立军屯卫所,来进行实控,并且随着国力、驰道的修建,逐渐将西域收入囊中。

没有西域,就没有河套,没有河套,山西大同、燕山防线就是前线,收西域守河套,就是守京师腹地。

朱翊钧将陕西总督石茂华的奏疏下章兵部和吏部,询问意见,让朝臣们广泛讨论是否要重开西域,并不是说马上就打,立刻就开拓,而是循序渐进。

汉唐的军事政治经济中心,都在关中长安,即便是从长安出发,征伐西域,三十石的粮食运到边方,就只剩下了一石,在驰道没有修到嘉峪关之前,大明对西域的扩张止于关西七卫,这是石茂华给出的明确提议,因为超过关西七卫,意味着要跨过大漠作战。

跨过大漠作战,只能胜不能败,败则全军覆没,而且粮草补给的消耗,实在是过于惊人。

石茂华整本奏疏延续了他谨慎和少找麻烦的风格,将他的谋划娓娓道来,不求吹求过急造成朝廷过重的负担。

石茂华的奏疏引起大明朝官的激烈反应,这些反应,不是反对,而是赞同。

大明无法放弃绥远的矿山,白银、黄铜、煤炭,对现在的大明而言实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河套丢了,大同成为前线也不能好好采煤,难道京官们要一辈子忍受煤烟的折磨吗!

朱翊钧甚至怀疑,科道言官们的赞同,只是为了让西山,遍布门头沟的窑井停工,让滚滚浓烟离自己远一些。

河套为腹心,西域为羽翼藩篱,石茂华的战略得到了大多数朝臣们的认可,但是现在朝廷没有钱,大部分的意见是,升级陕西行都司为一级布政司行政区,但军屯卫所暂不外移,等到朝廷财用盈余之后,再做打算。

朱翊钧将朝臣们的意见综合后,发给了石茂华,很快得到了石茂华的回复,答案是可以,并且石茂华表示,会在明年年底前,将陕西甘肃两地的普查丁口做完,并且完成废除贱奴籍之事。

这一次,征召前往甘肃任职的官员,没有遇到之前士大夫们不想去的困境,报名很快就满了,只用了短短三天,就完成了征召,而且,大明进行了一次筛查和补选,也很快补满。

因为甘肃是河西走廊,是丝绸之路,即便是现在驼铃声不再像汉唐那么的密集,但仍然有商队不停的出现在嘉峪关,勉强算是个肥缺,而且大明要重开西域,这就是青史留名的机会,大把大把的功劳在等着,想进步的自然要去搏一搏。

朱翊钧在整个七月的心情,就像是天上的烈日一样的明媚,重开西域靡费巨万,最后开的矿,不见得能赚回来,但至少朝臣们没给皇帝添堵,无论西域有没有人,有没有矿,为了河套为了守住绥远,也要拿回西域,算是大明上下少数一次,达成了难能可贵的共识。

毕竟老妖婆慈禧都知道西域要在手里拿着,才能睡得着觉。

石茂华的奏疏,引发的讨论持续了整整大半个月,才慢慢的落下了帷幕,朱翊钧专门召见了所有前往甘肃的官员,耳提面命,让他们小心,而且提醒他们注意防尘,要带着亲随护卫,不要单独出行,不要喝生水防止生病等等事情,可谓是做足了仁君的派头。

主要是这一批官员,都是主动前往边方,甘肃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丝绸之路仅剩那点油水,不是主要动力,建功立业才是官员们的目的。

想进步,而且肯去边方,就值得朱翊钧如此慈眉善目,耳提面命。

在七月末,一封密疏打破了这份好心情,来自水师总兵陈璘。

福建福宁州宁德县,发现了一个私市,发现私市的海防巡检奏闻了大明水师总兵首里伯陈璘,陈璘密匣直入御前,把朱翊钧所有的好心情全都毁的一干二净。

宁德县的私市的规模,已经不弱于当初浙江双屿私市的规模,来往船只,有红毛番、大食人、倭人,以及大明大量的二桅船,大明的亡命之徒。

整个私市,在三天的时间内,进出了超过一千条船只,可见其规模之庞大。

宁德出海口只有四里宽,不借助千里镜也能一览无余,如此密集的船只进出,引起了海防巡检的疑惑,而后海防巡检水上飞们,带着干粮侦查了三天,终于确定这里就是一处私市。

之所以之前没有发现,是因为所有的船只,白天都隐藏在出海口外的群岛之上,在夜色降临的时候,才会出入,夜里海上是漆黑一片,很难察觉。

宁德县这里也没有海防巡检,所以没有及早发现,大明一千多个海防巡检,看起来很多,但是算上长崎、琉球、吕宋、旧港总督府,如此庞大的海域,这点巡检司,真的太少了。

海防巡检的浪里白条没有打草惊蛇,发现了此处之后,立刻离去,直接禀报了陈璘。

墩台远侯夜不收哨,海防巡检浪里白条是可以禀报总兵身边的瞭山,以确保情报不会出现遗漏、调换、错误。

这时候密疏的好处就出现了,宁德私市已经被发现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至少京堂、地方都不清楚,现在陈璘请求严密调查后,暗中筹措,以武装巡游倭国为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其一网打尽。

在准备进攻之前,再奏闻朝廷决策,或者陛下直接下明旨至松江镇水师,密疏始终不具备圣旨的功能,是沟通往来、明白圣意的渠道。

朱翊钧思索再三,才在密疏上写道:[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我朝壮士平倭三十春秋,终平海波,今日波澜再起,除恶必尽!朕许天子之诺,浙抚朱纨、李天宠,大司马张经之事,绝不再现,此书可传阅,亦可为书证。]

朱翊钧写完了内容后,花押朱中兴后,再取万历之宝盖在了密疏之上,才将其完全封存,放在了密匣之中封好。

“陛下…”冯保说话声音很低很低,他看得出来,陛下现在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大明都饷馆百值抽六,并且有军、政、宦三方监察,如此低的关税,还有走私之事发生,朱翊钧确实非常的愤怒,但也格外的冷静,仔细侦查后,一击必杀,绝不姑息,决不轻饶,无论查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哪怕是王崇古,也要将其斩杀。

私市危害极大,这是大明保税战争的一部分,同样,私市的船全都是海寇的船。

海寇是寇的一种,该死的那种。

“怎么了?”朱翊钧将密匣交给了冯保让他发往松江镇,密匣有火漆,火漆上有朱翊钧的印绶,倒是不怕有人打开调换。

“陛下,气大伤身,这么多年了,那张四维都变成一万多片的标本了,陛下何必跟小人置气呢?无论小人做了什么,还能拦得住大明再兴的步伐吗?大势已成,滚滚向前,臣是怕陛下气着了。”冯保将密匣放进了盒子里,再加了一层司礼监火漆封口,劝陛下气大伤身。

“出现问题,解决就是,大明这么大,还能不出点幺蛾子事儿吗?”冯保一贯认为,大明不怕有问题,怕的是不敢面对。

大明太大了,生产力太强了,把松江府一年的棉布产量,运到泰西,能把泰西所有手工作坊全部冲垮,这就是大明的底气!这就是天朝上国。

朱翊钧叹了口气,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凌部堂在京的时候,也跟朕说,他其实也不想杀人的,但是有的时候看到那些事,他忍不住,广东巡抚王家屏,前段时间跟朕抱怨,说岭南发现一只蟑螂,就有一窝的蟑螂。”

“没事,在气死朕之前,朕一定把他们先杀干净,一个不留。”

冯保为之愕然,而后笑了笑,陛下的话总是带着一丝冷酷的幽默。

密匣上有两道火漆密封,而每过一个水马驿、海防巡检,都会多一道火漆密封和印章,哪里出现问题,一目了然。

密匣在九龙驿站出发,过通州至天津卫,三艘水翼帆船,连夜扬帆起航,沿途一站不停,直接至松江府新港,停留后,海防巡检下好火漆印,送至瞭山,瞭山再下火漆印,送到了陈璘手中。

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是戚继光一首诗,写于蓟州总兵之时,那时候戚继光显然有些迷茫,毕生的心血如同洒在千山万岭上的浓霜,把满山的秋叶都染红了,终于荡涤了海寇,换来了海波的安宁,写诗的时候却只能拒敌,不能出击的迷茫。

问现在戚继光写不写诗?戚继光只会写:你有快马鞭,我有三骑营,大家都有马,打的你抱头窜。

是的,现在的戚继光已经完全没有诗才了,皇帝要求,戚继光就写点打油诗糊弄皇帝。

所有的才华都用去打胜仗了。

下面则是承诺,让陈璘尽管做,把天捅出个大窟窿来,大明皇帝兜着!他也会履行诺言,护平定海寇的陈璘安全,朱纨、李天宠、张经,是求荣得辱,为了安定东南尽心筹划,奋力作战,取得大胜后,反而不得善终,自杀,斩首。

陛下最后说可以做书证,就是陈璘真的可以拿着这封信公开,并且当面质询皇帝:你许诺过的!

其实没有这个承诺,陈璘也是要做的,私市的周围,一定会诞生无数的海寇窝,而这些贼巢就是东南倭患的根本,只有找到巢穴,彻底剿灭才能完成平倭,作为大明水师总兵,陈璘的职责就是安定海疆,这是抗倭一生的俞大猷,交给陈璘的那杆旗。

皇帝的许诺,陈璘相信,因为陛下从未有过一次的食言!哪怕是少时之言。

陛下的信誉就是撑起大明将倾日月倒悬的天柱。

陈璘将密疏点燃,扔进了火盆,静静的看着燃烧干净后,倒了点水搅合了一下,事情的发展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即便是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陈璘可以倒下,但陛下绝对不可以,陛下的信誉不能受损。

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万一查着查着涉及到了帝师元辅张居正,陛下就必须要做出抉择,倒张意味着新政需要推倒重来,杀了他陈璘,就百事大吉了;或者万一涉及到了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李伟一家,太后亲眷,陛下就只能为难。

虽然几率很小,但陛下这份用了印的密章,不能留。

“其他人都封侯了,只有我还是伯爵,实在是羞耻啊!这一次,我必然成为首里侯!”陈璘的神情有些兴奋,他看着瞭山,颇为雀跃的说道:“备船,我要亲自探闻。”

瞭山看着陈璘平静的说道:“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陈璘攥着拳头说道:“怎么总兵就不能去亲自探闻贼情了吗!”

“你还知道你是总兵,不是之前那个参将了。”瞭山笑着说道:“你是水师总兵,去不得。”

陈璘是水师中,最高价值目标,万一陈璘折在了宁德县私市,那才是天大的事儿,所以,陈璘不能去。

“我去一趟吧,顺便把姚光启给我用下。”瞭山笑着说道。

姚光启是海带大王,他受山东巡抚王一鹗之命,押送了一批棉布、煤炭、海带在松江府换取松江布。

瞭山之所以要姚光启,是因为姚光启更像个海寇,脸上那道疤,长期海上生活,晒的黝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斯文阔少了,而且姚光启本身是个生意人,能说会道,探听情报,非常合适。

“力有未逮,操船逃命。”陈璘显得有些颓然,当了总兵,就不能轻涉险地了,当初他也是单船至首里府探闻情况,出生入死的浪里白条。姚光启一脸懵的被带到了瞭山面前,而后二桅小船载满了货物,趁着夜色向着宁德方向而去,第二天还未破晓之时,姚光启才知道了这次的目的。

他习惯了海上生活,把自己绑在船上睡的正香,就被叫醒了,满肚子的怨气。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伱让我跟着你探查贼巢?你病了,还是我病了!送我回去!”姚光启都快疯了,浪里白条都是疯子吗?

当然他不是个书生,也是习过武的,文不成,武艺还行。

“还有,除了脸上那道疤,晒黑了些,仪表堂堂的我,哪里像个海寇了!你这是诽谤!诽谤!”姚光启歇斯底里的喊道!

“他不像海寇吗?”瞭山询问了一个海防巡检。

海防巡检皱着眉头,看着姚光启,十分确信的说道:“像!混哪一片的?被瞭山招安了?”

姚光启绝望,靠在桅杆上,海风带着咸腥味吹拂着他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吧唧。

天边升起了一道光,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海鸟欢快的鸣叫着飞过,留下了鸟屎落在了姚光启的脸上。

“啊!!”姚光启指着飞离的海鸟,怒不可遏的连点了数下,才擦干净了脸上的鸟屎,依旧是愤愤不已。

姚光启看着精瘦的瞭山,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

“无名之辈罢了。”瞭山摇头,他很少用自己的名字,平日里就是瞭山代称,这也是大部分瞭山的习惯了,名字其实不重要。

无名之辈?长河为咽,青山为证,岂曰无声?河山即名。

姚光启颇为不满的说道:“总不能你死了,我带你骨灰盒回去,连个名字也不刻吧。”

瞭山被气了一下,想了想说道:“陈天德,本来叫陈五二的,后来改名为了陈天德,原来是山东密州人。”

“我把你骨灰带回何处?”姚光启的嘴依旧是毒蛇一样,这平白无故的办这么一趟要命的差事,任谁都会有怨言。

陈天德想了想,看着海面,平淡的说道:“我还真没想过,就,洒在大海上吧。”

“你没有家人吗?”姚光启不是很在意的问道,他就是在闲聊罢了。

陈天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没有了,父母、妻子、同乡都被倭寇给杀了。”

姚光启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猛地瞪大了眼睛,多少想抽自己一巴掌,这真的是不该问的乱问!这年头沿海的百姓,谁家里不是跟倭寇血海深仇?

自己真的是多嘴!

“那你没有再娶吗?”姚光启有些奇怪,瞭山的俸禄可不低,讨个媳妇还是可以的。

陈天德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道:“那年是嘉靖四十二年?记不太清了,我那年刚满十六,孩子一岁,倭寇当着我的面儿,杀了我的孩子,淫辱了我的妻子至死,然后把我给阉了,以此取乐。”

“侥幸活了下来,就没再娶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哦对了,我还有个义子,逃亡的时候,一个快饿死的妇孺将孩子交给了我,我带着孩子逃啊逃,又遇到了倭寇,我拼死杀了那两个倭寇,却没能护住孩子,当时广东总兵张元勋招募客兵,我就参加了,就一直跟着现在的水师总兵陈璘了。”

姚光启愣了很久很久,他已经完全语塞,作为势要豪右出身的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位瞭山,如此的凄苦。

“没有,我不想知道太多了!够了,够了。”姚光启连连摆手,揭人伤疤这种事,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天德看着越来越近的芙蓉岛,释然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其实水师里好多客兵,身上都背负着这样那样的血海深仇,大明东南沿海绵延千里,挨家挨户都和倭寇,有这样的血海深仇。”

“我这一生杀了十七个倭寇,生吃了他们的心,够本了。”

陈天德没有骗人,他真的杀了十七个倭寇,真的生吃了他们的心,若不是满心的愤恨,陈天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对他而言,活着的意义之一,就是杀死每一个见到的倭寇,直至死亡那一刻,魂归大海。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姚光启双手合十,十分诚恳的道歉。

陈天德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你又不是倭寇,不必害怕我,从现在起,我是你的袍泽。”

芙蓉岛是宁德海外一个围不过三十里的小岛,这里盘踞着一个窝点,里面有两条准备前往私市交易的二桅船,而陈天德需要获得私市的船引,根据经验,私市的船引和大明的船引一样的严格,唯有获得船引,才能进入私市之内。

“我们要做什么?需要买船引吗?”姚光启内心深处在患得患失之后,由衷的升起了一股兴奋,或许人天生就向往冒险。

陈天德眼睛微眯,看着天边的晨曦,低声问道:“你拿得动刀吗?”

“我也是杀过三个海寇的!从小习武的,看到这道伤疤了吗?杀海寇时候留下的!”姚光启十分肯定的说道。

陈天德缓缓的抽出了佩刀,笑着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这是对倭寇、海寇唯一要做的事儿。

姚光启觉得自己疯了!他手抖,不是怕,是兴奋到手抖!好像是枯燥无味的人生,忽然又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一样的兴奋,他马上就要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平倭的第一线,这种由衷的兴奋,让他两眼开始泛红。

二桅船舶缓缓的靠在了芙蓉岛上,岛上有一眼圆泉,提供淡水,岛上有密林环绕,圆泉水顺流而下,在岛的西侧,有一个天然的小港口,叫圆泉湾,可以靠岸,而前往私市的船,就停留在圆泉湾内。

而陈天德、姚光启的船停在了东北侧,这里是一片险滩,还有沙滩,很容易搁浅和撞到暗礁,显然已经将暗礁探明,船只有惊无险的靠岸,一共四十三名海防巡检,跳上了沙滩,向着西侧的圆泉湾而去。

“他们有多少?”姚光启握着手中的刀,低声问道。

陈天德带着海防巡检前行,一边快速前进,一边回答道:“八十七人。”

说着话,陈天德就砍死了一条蛇,岛上有蛇偷鸟蛋,多数蛇都无毒,密林行军深一脚浅一脚,蚊虫无数,姚光启是富贵命,他真的没有吃过这种苦,但他还是跟上了队伍的步伐,不过不再说话。

姚光启有点懵,因为人越走越少,似乎在密林里散开了,很快,四十三人的队伍就剩下三个人了,走出了密林,走到了圆泉湾,这时太阳升起了很久,圆泉湾里刚刚赌完钱的海寇,打着哈欠钻进了随意搭建的草舍之中。

姚光启明白了,这些人要夜里入私市,所以现在快中午的时候,反而会睡觉,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按着计划进行。

陈天德趴在姚光启的旁边说道:“私市的船都是海寇,人人手上沾着血,你不必顾虑滥杀无辜,或者躲在这里,我们半个时辰就好。”

潜伏作战开始了,这是姚光启第一次亲眼见到海防巡检出手,一个人影在树影之间晃动逼近了打着哈欠的哨位,寒光乍现,哨位上的海寇就瘫软在了地上,在姚光启没看到的角落里,一个暗哨同时被击杀,一明一暗,互相警惕,已经十分谨慎了,可是碰到了训练有素的海防巡检。

姚光启用力的捂住了嘴巴,因为停留在圆泉湾的两条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四名海防巡检,将船上的哨位快速解决了。

四个哨位解决后,随着手势的不断挥动,海防巡检的身影增多,从各个方向脚步轻快的接近了那几处草舍。

姚光启捡起了一根树枝,咬在嘴里,他见别人也是这么做的。

战斗悄无声息的展开着,血腥味开始铺开,姚光启真的趴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怕自己乱动,给海防巡检带去麻烦,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心里有数的。

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声,显然是解决的时候,对方反抗,立刻惊醒了整个圆泉湾。

可惜,为时已晚,敌人只剩下了三十多人,而四十三名海防巡检,掏出了背在背上的驽,驽在开战之前,就已经上好了弦儿,呼啸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箭簇反射着阳光,划过了一道极为优美的弧线,钉在了海寇的身上,箭无虚发,一轮齐射之后,只有零零散散的四个半人还站着。

那半个人腿窝中了一箭,正在捂着伤口哀嚎,仅仅几个呼吸之后,又是一轮箭雨,带走了这最后的四个半人。

三人一组,开始对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开始检查,而陈天德端着一把燧发铳,在不停的扫视着。

无人幸免,海防巡检干净利索的在一刻钟的时间内,解决了所有的敌人。

“这两条船,刚刚血洗了一个渔村,船舱里除了货物,还有四个女人,两个孩子。”陈天德走到了姚光启身边,示意他可以动了。

陈天德没有骗姚光启,私市的所有船只,都是海寇的船。

“该死!该死!该死!”姚光启见到了被带下船的女人和孩子,他们和很多渔民一样,穿着简陋,上衣下裤,被带下船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惊惧和惶恐,孩子躲在女人的怀里,而那四个女人都是遍体鳞伤。

陈天德将两个孩子从女人的怀里拉了出来,拉到了海寇的身旁,这是两个月带头的倭寇,陈天德似乎是对姚光启,似乎是对孩子,或者是对自己说:“不要对倭寇或者说海寇,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甚至是向往,不得好死,就是他们该得的下场!”

“把他们的心挖出来,他们杀了你的亲人,这是他们该得的待遇。”

陈天德逼迫两个孩子,挖出倭寇的心脏,无论日后这两个孩子是否会成为战士,挖出了心脏也算是报仇了。

陈天德不希望这两个孩子永远活在仇恨之中,这是他活着的另外一个意义。

杀戮和希望,如此矛盾的意义,就是支撑着陈天德活下去的理由。

上报天子,下救黔首,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