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铲
作者:司卫平 | 分类:游戏 | 字数:1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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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铲六2
洛阳铲?六(2)
她骂洋和尚:“猴子托生的杂种,这是想要古器嘞?这是吃瓜还拽秧子,连根都想薅嘞!”
她还骂那报社:“里外不牵涉它,是条狗,也是为争根骨头才咬嘞,它报社是为啥?”
女趟将也是趟将呀,心里一气,脑子一热,本色就显出来了。她吩咐手下准备两颗手榴弹,半夜去把那报社的房子炸了,即使炸不塌,也得把它炸哑巴。叫那些在一张烂纸上搬弄是非的读书人知道,江湖客也不是好惹的!
果真在那天半夜,洛阳西关的报社小楼给炸了个狼藉一片。第二天大早,张寡妇对钻地龙说:“能见李鸭子的时候告诉他,老干娘真是没办法了!”说完,带着自己的手下悻悻地走了。
关老九也如张寡妇一样,上蹿下跳地折腾了几天,没有丝毫收获。他是铁了心要救李鸭子,对老鳖头说:“人得往长远处看嘞,必须得生法儿救出李当家。要是软的不行,咱就来硬的,弄它个劫法场!”
老鳖头也为关老九的仗义和豪气所感动,说:“俺当家的能结识关爷这样的大架杆,死也足矣。”
关老九纠正老鳖头说:“别说臊气话,俺劫法场就是想保李当家的一条命嘞。”
老鳖头说:“那劫法场是犯着王法嘞,大架杆是拿着自己的命去赌当家的命呀!”
关老九说:“啥王法不王法,咱是土匪呀。你只管瞅准了日子通知俺,俺回山上就准备,随时出动。”
老鳖头千恩万谢。
还有人也在急着救李鸭子,说出来真还真让人费解,那人就是洋和尚。洋和尚那天夜里在车马店里吃了大亏,大冢被几杆子土匪洗劫一空,自己落了个两手空空。自从报纸上刊登出他跟土匪和李鸭子的交易后,正憋足了劲儿要依仗军警与土匪交涉的他,反而成了军警捉拿的对象。军警当然不会真捉他这洋人,但这让他很狼狈,得信儿后只得连夜去拉上洋婆娘,躲进了洋人的领事馆。
住在领事馆的洋和尚坐卧不宁,楼上楼下地转着暴跳如雷,他也恨报社,更恨那个插翅难飞却飞走了的女记者!但当他知道李鸭子被抓被游街,还很有可能被枪毙的消息,第一个感觉就是不能让李鸭子死。他去找领事,希望领事馆出面去保释李鸭子,没有了李鸭子,他的事业不夭折,也会半途而废。
领事跟洋和尚本就是一伙的,洋和尚搜罗的古器宝贝都是在领事馆藏着。领事对洋和尚的要求是心领神会,马上就风度翩翩地去与地方政府交涉,不能死了李鸭子。中国政府历来都是善待洋大人,洋大人已经号准了中国人的脉,满怀信心地当即就要把李鸭子带走。但纠缠了半日,也没有如愿——没有人敢在风口浪尖上巴结他。这让领事很愤慨,回去摊着手对洋和尚表示自己的无奈和遗憾。领事对洋和尚说:“这些中国的官员怕咱们,也怕老百姓,等一段时间,也许会有办法的。”
洋和尚担心夜长梦多,又心生一计,他把洋婆娘拉到领事面前,指着洋婆娘膨胀的肚子说:“这里有李鸭子的老婆和孩子,可以证明李鸭子已经是我国的侨民。如果他们不把李鸭子交出来,就是对我国尊严的严重侵犯,您要郑重地提出外交抗议!”
领事觉得这是个理由,准备好外交抗议的文本,气势汹汹地就又杀上了北洋政府河南省政府的大门。
洋和尚的这一招放在哪朝哪代也许都能立马奏效,可偏就是吴佩孚吴大帅坐镇洛阳时,暗中主政北京的北洋政府这几年不行。咋了?那吴大帅是个儒帅,整天修炼民族气节,把下边的人也熏陶得有些不把洋人的无理取闹当回事儿。所以,领事按着洋和尚所说去行事,没有心满意足,还蹭了一鼻子灰。
二狗自从进了洛阳城,就没有再回过家。他没有能耐去想办法救当家的,可他却放不下自己的婆娘,见天东躲西藏漫无目的地在城里游荡。他知道了自己的婆娘是个记者,心里怯怕,但还是十分想见,所以,只要是挂着报社牌子的地方,他都会眼勾勾地躲在一边,对进进出出的人看上半天。
多日下来,蓬头垢面的二狗还真在一个叫《河洛日报》的地方,看见了他日思夜想的婆娘。他的婆娘穿一袭碎花的长裙,灰棉线的高腰织袜,抱着个纸夹子,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就从他的脸前跑进了报社的小院子。
当时二狗心里那个激动呀,心跳得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他还指望着婆娘能认出他来,可人家连正眼看都没看一眼他的邋遢相。他目送着人家走进了院子里不见影儿,差点就叫出声来。一动不动地在那儿坐了一天,眼不错神地就等着看婆娘再出来,这一天水米未打牙。等黄昏时,眼见婆娘是跟几个男女一起出来了,可二狗还是没有敢上前相认,眼睁睁看着婆娘又不见了,心一急,竟当场靠着墙昏了过去。
第二天,二狗又去了。理了发,在澡堂子里洗得干干净净,还买了一身新衣裳穿上,猛一看真像换了一个人。但他还是没有敢气气势势地站在报社门外的路上,而是躲到一棵槐树下。当他婆娘从黄包车上下来时,他想径直地走过去拦在她面前,可是毕竟没有那样的勇气,只是把自己的身子亮出来,在几丈开外直愣愣地看着。他的婆娘看见他了,吃了一惊,慌张地朝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瞪着眼,咬着嘴唇快速地靠近他,恶狠狠地小声说道:“你是想干什么?不怕我把你送到警察局吗?”
二狗听完这话,惊醒了一下,尴尬地看着女子恐怖的面容,陌生而惊惧地跑开了。
二狗已然控制不住自己不去,他的眼前随时晃动的都是他的婆娘。以后的几天里,他站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报社门前进出的人,只要看见他的婆娘,眼睛里会放光,脸上会流露出可怜地笑。
那女子每天进出报社,都很警惕地用眼睛的余光朝四下里踅摸着看。能看出二狗的出现让她很焦虑,又一筹莫展。没有人出面去驱赶二狗,说明她也没有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好办法,还在痛苦地隐忍着。
突然的一天,二狗没有看到他的婆娘,心里顿时焦躁不安。他情绪很低沉地在报社门外来回徘徊了好几天,还是没有看到婆娘的影子,整个人都几乎崩溃了。他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闯进报社去问,才知道他的婆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紫烟,但人已经辞职走了。
以后很多天,二狗像拴马的石桩子般蹲在报社对面的街边,嘴里默念着“紫烟”这个名字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