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我的刑侦笔记(共6册)
作者:常书欣 | 分类:游戏 | 字数:139.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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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第240章 引蛇出洞(7)
一个多月的时间,案情几经波折又峰回路转,跟着艾小楠的线索追到长安,又从长安追回这里。 一个叫王磊的身份证,户籍属于此地,彻查之后,和武小磊相貌特征吻合,再往下查,却意外地把派出所牵涉进来了,前所长和户籍民警被隔离审查,案由是违规办理户籍迁移手续。
袁队,这里就是大桥派出所当年这里是小商品市场,来自全国各地的商户,光流动人口就有几十万。
同行的刑侦支队长王涛指着成片的楼宇道,这里已经是物是人非,不但修了高楼,而且地铁也开始破土动工了,空气中弥漫着粉尘的味道,让人窒息。
王支队的态度不怎么好,袁亮感觉出来了。古寨的一纸协查,把两位同行拘起来了,要真查实是武小磊,那这两位恐怕不用退休,得直接开除了。
队员照了几张现场照片,又陪同进了派出所,把原始的记录影印了一份。再上车时,王支队邀着在前面带路。今天是走的日子,他要尽尽地主之谊。
王支队把两人带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饭店,几碗烩面两三个热菜。饭虽简单,不过风味却足,吃饱喝足,两地警方分手,车上袁亮斟酌了好久,才把电话打回了古寨县,是打给顾局长,就一句话:可以确认,就是武小磊
这句话意味着,受害人家属艾小楠,从现在开始,在此案有重大嫌疑。他知道自己做得没错,一点错也没有,可依然像看到两位同行被带走隔离一样,心里是那么堵。
第二组,是县刑警队的技侦员杨宁带的队。钱款的流向和电话的归属不同,而且属于不同身份的人,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各个城市来回奔忙,提取银行监控记录。尽管因为时间过长已经散失了一部分,可随着调查的深入,还是找到了足够多的线索。
王磊算一个,还有其他不下十个化名,都有银行卡记录。在比对提取到的嫌疑人监控时,不出意外都没有提取到完整的面部,而且取钱全部在半夜时分,嫌疑人戴着大口罩,穿着雨衣,不过从体型和身高上可以初步判断,很明显是同一个人。
因为atm机取款有限额,这位嫌疑人化整为零,用这种笨拙却简练的手段悄无声息地提走了现金,在银行所存的有限数据内,捕捉到了他数次取款的场景。最近的一次汇款,离侦查员查询不到两个月。
这个调查结果仍然只有一个艾小楠,十八年前被害人的妻子,有重大窝藏嫌疑。
一个被害人的妻子,窝藏杀他丈夫的凶手,说不通啊。
顾尚涛局长盯着一摞从各地提取到的证据,证据证明的东西,却缺乏逻辑了。这几日封队,他亲自操盘了,所有消息都限制在一个院子里,三餐由民警自己做,他都三天没出门了,就盼着这个悬了十几年的案子重见天日。
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赵少龙以前任过刑警队长,不过他在任的时候没触这道高压电。顾局眼光投向他时,他尴尬地笑笑道:我我对这个案子不太清楚。
那你能想通吗顾局好奇地问。
说实话,还真想不通。赵少龙副局摇摇头。
我也想不通,可邪了,线索就出在这里。将来这事就形成案卷,我估计都没人能想通。顾尚涛道,做着好惊讶的手势。
那顾局,接下来怎么办赵少龙问道。
刑事传唤注意方式方法,到各所抽调几位女警去,你来办。顾尚涛道。
赵副局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他可没有拒绝的权力。
随着前方的深入调查,古寨县这口波澜不惊的老井,快被搅得沉渣泛起了
沪城市,开往机场方向的地铁里,并排坐着一无所获的四位乡警。在分配任务的时候,余罪选了最难的通信显示地点。在通往艾小楠家里的数个电话中,该手机号已经停机,而固定号码却是街头电话,这一查起来,就只能绕着周边几市兜起圈子来了。
时过境迁十八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那使用过的假户口在安徽生活过几年后消失了,随着现代科技的进步,恐怕嫌疑人也在逐渐接受新知识,以改进自己的藏匿方式。比如用假身份出面,再办一个或者几个假中套假的身份,甚至可以直接从黑市购买一个能够在警务网查到履历的身份,虽然经不起推敲,可躲过排查一点问题都没有。最低限度可以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陌生的地方而不被怀疑。
案子越向纵深发展越显得艰难,县大队的警力一半都出来了,就查这一个案子。据说都挖到了他在安徽的生活地,照片辨认无误,技侦员们根据一点一滴的信息,在慢慢地还原着他的真实面貌。
长安中州安徽都反馈线索来了,不过查证之下,都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现在看来,就连李逸风也觉得余罪选的地方才是武小磊目前最可能在的地方。他几次想和余罪聊聊,不过看余罪沉思的表情,他都放弃了。
侧头时,李呆和拴羊在嘚瑟着,李逸风注意了一下,敢情这两货挤眉弄眼,在瞅着倚窗而立忘情拥吻的一对。他挨个掐了一把,小声斥着:别没出息,盯着人亲嘴。
还是小孩呢,背后背个大书包。李呆凛然道。
李逸风被这两位兄弟逗得直乐,这一趟他们坐的是飞机,住的是酒店,一路上洋相不断。李逸风又趁机教育着:这城里都是各扫门前雪,别说亲嘴,裸奔都有可能,你管得着吗还有,注意公德啊,别有事没事把你臭脚丫子伸出来。
没事,这两天老查所长,不查咱们。李呆笑着道,一句话听得李逸风忍俊不禁,回头看了看憔悴一脸的余罪,他两眼泛红满脸胡茬儿的样子,在地铁口已经被查了好几回身份证了。追逃犯的,现在比谁都像逃犯。
李逸风打住话题了,回头碰碰所长。余罪却像浑然未觉,他看着手机上技侦刚刚发回来的案情短信两个组的情况汇总出来了,袁亮正带着人回古寨,如果有确定信息,后续的消息很快就能往这里汇合。
余罪把手机递给李逸风,李逸风草草一看,哭丧着脸,牙疼了。余罪侧头却笑了:狗少,你马上就要成领导干部,可不能逢事就这德性。
他自然是笑话这家伙一遇事就抓脑袋了,果不其然,李逸风小声道:取款这么多次,居然都在半夜,脸都没拍到
对。这是起码的防范。
出来七八个银行户名,还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对。应该都是假的。
连开户时候的监控都没提取到
对。估计银行卡是买的。
算了,我估计查电话地点也是白搭,他绝对会找一个没天眼监控没办法往下查的地方。
对。这是基本原则。
所有的都对,那就不好对付了,李逸风为难地把手机送交到余罪手里,余罪慢条斯理地装起手机,笑着道:你为难什么这正证明了,他具备相当强的反侦查意识,同时也证明了,这条线,是正确的。
可怎么查呀李逸风道。
车都开到这儿了,怎么可能没路呢余罪笑道,脸上显得有些疲惫。
车到了,几个人下了地铁,往楼上走着。李逸风忙着拽着俩乡警,否则俩家伙跑丢了又得等半天,偶尔还得拽着余罪,他老是神神叨叨地走路,走着走着也岔道了。
目的地就在地铁出口不远,李拴羊边走边拽着狗少,三人对着人群里巡逻的民警指指点点,打着赌说,看能揪住谁查身份证。之前李拴羊被揪过一次,他后来学乖了,只要打扮得干干净净,一准没事,可像所长现在这样就保不齐了。
果不其然,那两位巡逻警向四人走来了,一伸手,拦在余罪的面前:同志,看下您的身份证。
啊哪个身份证余罪正想着什么,说岔了。
你有几个身份证民警愕然了。
哦,一个怎么走到哪儿都查我的身份证我像坏人吗余罪掏着口袋,看着巡逻警。那两人的眼光明显在说,不像好人嘛。
后面仨人哧哧笑着,看着巡警拿到警证后的愕然表情,看着两人尴尬的笑容。余罪接回证件,却是敬礼道:没关系,我该向你们致敬,这儿的治安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谢谢两位巡警回礼,很有成就感地笑了笑。
这回倒意外了,李逸风突然发现所长说话越来越温和,不像以前那么刁钻了。出了地铁口,从如潮的人群里挤出来,循着定位,然后几位齐刷刷地站在街头傻眼了。
对面就是定位的通信方位,不过是公交站口。那等车的人黑压压的一片,隔着一条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在这种地方,还可能留下什么
俺的娘,这人多得,得查到啥时候啊。李拴羊腿一软,颓然了。他和李呆席地而坐,连李逸风也靠着护栏,看着如蚁群的人流,觉得抓捕之路遥遥无期了。
所长,所长李逸风问。
怎么了余罪道,和拴羊坐地上了,掏着烟。
这咋办李逸风为难地道。
他就在这个城市,离我们很近,说不定刚刚都擦肩而过。余罪道。
可这个城市一千多万人口啊。李逸风耷拉着嘴巴道。
好查,肯定不是公务员,有编制的单位,他没资格进去了;肯定不是像样的企业,他不到十八岁就走了,根本没机会接受像样的教育;肯定也没有混成地痞流氓,否则十八年足够他撞进网里了他从事的应该是一个边缘类的职业,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不需要学历和资历,不过应该能养活自己;危险系数小,抛头露面的机会不多,便于隐藏这样的职业选择,其实是挺狭窄的
余罪说着,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初到滨海的那个时间,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四顾茫然。武小磊相比自己的状况可能更甚,他还要担心警察随时识破他,在那种境遇都走得出来,而且生活这么多年,不得不叹服一个人被逼到绝境的生存能力了。
在哪儿呢余罪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目光从茫然渐渐变得清澈。因为这样的环境,他太熟悉了,同样是这样的环境,能给予边缘人生活的机会并不多
车流,人海,熙攘的街口。
五湖四海的声音,五颜六色的私车,闷热嘈杂的环境,让置身于此的人们,无端地显得心烦意乱。
临街一辆深颜色的车里,有一位中年的汉子坐在驾驶的位置,不时地抹着眼睛,像累了,像困了。这个街口许多认识他的人都觉得有点奇怪,往常这个接近黄昏的时候正是生意红火的时间,而老石却不像往常那样,站在街口揽生意。
他在哭,他在一个劲地哭,手里的手机显示着一则似乎和这个城市根本不相关的新闻画面:古寨县城管群殴一对老年夫妇,致使两人重伤。
每日忙碌,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偶尔会在网上看看家乡的变化,可不经意间却发现了这则让他心痛如绞的新闻。
老石,你怎么了
有位搭伴的司机敲响了车窗,他摇摇手,抹了把脸,开了车门,直道身体不舒服,然后不理会同伴的诧异,飞奔着过了马路,奔进了草坪,奔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巷口。他蹲着,牙齿紧紧地咬着拳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失声地痛哭起来了。
妈妈爸爸
就像在襁褓里牙牙学语的时候,他艰难地吐着这几个字,每一字都像有锥心之痛,他呼喊得如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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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痛苦过了,每一字仿佛有千钧之重,让他呼喊得如此艰难。
他哭着,拨着电话,电话一直通着,却没有人接听
千里之外的古寨县
此时此刻,艾小楠正提着菜市场买的秋瓜豆角往家里返回。好几日心神不宁,知道李惠兰和武向前没事后,她的心情总算放松了。公公去世女儿上了大学,她已经是孑然一身,时间已经慢慢地抚平了曾经的伤口,她已经习惯在这种平静和与世无争中生活着。
这是一位很恬静的中年妇女,解放头,对襟上衣,普通的中式裤和布鞋,和县城里大多数家庭妇女没有多大区别。
女警对着照片,对司机道:就是她,把车停到单元口。
一辆普通牌照的车直驶进单元里,艾小楠没有注意到。在她走近的时候,车门开了,两位表情严肃的女人拦着她:艾小楠,请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是警察。
协助调查,我们不想动静闹太大,请吧。另一位道,让开了车门。
艾小楠手里的菜兜啪嗒一声掉了,她的神情如遭雷击,几乎是机械地木然地被两位女警搀上了车。
车碾过了菜兜,飞驰而去,那滚圆莹透的秋瓜,烂瓢碎瓤摔了一地
信口猜凶
艾小楠,知道把你传到这儿来,是因为什么事吗
赵少龙道,看着年近半百还是那么怯生生的艾小楠,他仍然无法想象,解开搁浅了十八年的疑案的扣子,居然会在这样的人身上。
她不说话,只是抿着嘴,低着头。赵少龙示意身后陪同的两位女警,作为缓冲的方式,一位扶着她,一位给她斟了杯水。
有多久没有经历这种直接询问的方式了,赵少龙副局长已经记不清了。几个高手都派出去了,在领导督促下,他自然当仁不让了。赵少龙想了想,换了种说话方式:那我直接问一下,我在三家银行一共查到了二十一次汇款记录,其中十七次是以你的名义,两次是以你死去的公公陈明德的名义,还有两次是以你女儿的名义,总金额是三十六万四千多能告诉我们,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吗
别人给的。
谁给的
又没回答了,憋了半天,赵少龙又抛出来一句:钱你说不清楚,那电话呢你女儿在南京上学,除了这个外地电话,还有很多次和沪城及其周边几座城市的通信记录能告诉我们那是谁吗
艾小楠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可怕,这几乎是告诉警察答案了。
赵少龙火了,拍着桌子,吓得艾小楠全身一哆嗦,他吼了句:还用说吗你在包庇谁他可是杀你丈夫的凶手,无论凶手家属给你多少好处,这都是一条命案,法律能原谅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