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县令？！”众人闻言大吃一惊。唐昊惊愕地看着苏筱晴，可她的神情不似说谎，更何况也没必要说谎。可是这个信息太过震惊，着实让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玉姬最先反应过来，追问：“那个何县令怎么了？”

“他的病。”苏筱晴自己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茬，一路飞速跑回来，至今仍旧上气不接下气。

唐昊急了：“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以前见过那何县令，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奇怪之处。可这次我却瞧着他的病有些奇怪，不似风寒。”苏筱晴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也不管茶水冷热，会不会烫伤舌头，端起来一饮而尽，“我们修道之人，平时多少都会学一些医术。虽说谈不上名医圣手，但是一个小小的风寒还是辨得出来。何县令面色苍白，嘴唇发乌，这如何是风寒的症状？再者，他昨日才感染风寒，如何仅一日就瘦削了？”

唐昊猛然想起何陌上一次生病时的情景，似乎也是这般光景，喃喃道：“上一次何县令生病，我也去看了他。当时我也是奇怪他为何忽然就瘦了，可后来想着或许他上了年纪，体质不好，就没太在意。”

“不仅如此，何县令的目色乌黑，带有浓重的邪气侵扰迹象，你难道没看见？”苏筱晴说完，玉姬的眉头也跟着皱了皱，神情肃然。

唐昊无奈道：“他毕竟是县令，是我的上官，平日里见他哪里又注意到过他的目色如何？今日他咳得厉害，我又一心只想着告诉他在允安县的发现，更加没有注意过这些了。”

魏海还是有些不信：“你这意思，是说何县令是那厉鬼？可何县令在这里为官已两年了，名声很好的。”

苏筱晴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厉鬼，但是他一定和鬼怪一类的有关系。”

魏海还想再提出质疑，玉姬制止了众人的争论，道：“都别再争了，这事情还得再细细商讨一下。你们都刚回来，先把饭吃了，吃完饭再说。唐昊，你过来帮我端一下菜。”唐昊答应着跟着走了，苏筱晴和魏海待得二人走后，仍旧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唐昊刚才就注意到玉姬的神色有些凝重不似平常，知道她是故意让自己跟来，有话要说。二人一前一后朝厨房而去，却在墙角处停下。唐昊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左右无人，低声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还记得你让我翻查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鬼魂隐匿踪迹么？”

“当然记得，姐姐可是找到了？”

“看到了一个有可能是的，但并不是什么隐匿的办法，至少不是像我这宅子的这样的常规方法，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玉姬的眉头紧皱，表情非常紧张，“但若是筱晴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和这东西还真有可能有关系。”

唐昊急急道：“姐姐快说。”

“血玉。”

“什么东西？”

“血玉能吸收活人之血气，给予死者源源不断的生命之力。”

“那它岂不是能起死回生？”唐昊疑惑，卫玲儿曾说过世间只有护心丹能将死人救回，尚且需要以命抵命。可这血玉为何又能注入生命之力？

玉姬知道他心中所想，摇头解释道：“不一样。护心丹能给救人者机会用自己的命去换被救者的命，这是生命的平等交换，符合万物生长泯灭的规律，是为灵药。而血玉却不是，它需要有活人的血气不断为死者注入生命之力才能保证死者还能存于世间，一旦血玉无法再吸收血气，那么佩戴者也就不能继续‘活’着了。换言之，这个死者并不是真正活过来，只是被血玉招魂，借血玉之力以人的形态暂时存于人间而已。这是邪物。”

唐昊大致明白了，但是时间太紧，二人在这里也不能耽搁太久，便和玉姬端了饭菜出去。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只见苏筱晴所言其实已经勾起了魏海对何陌的疑心，但是从感情上，他还不愿意相信何陌和厉鬼有关系。玉姬今日让厨子做了不少菜，不是她平时爱做的清淡菜。红烧，盐焗，清蒸，竟有不少味道偏重的。然而众人怀着各自的心事，这些不管是从色泽还口味上都多样化的饭菜竟没有勾起任何人味觉的反应，包括玉姬自己。

她对于血玉的了解仅仅只是卫玲儿书中的片段，而且因为当时没有想到和案子有关，竟连这只言片语也记不太清，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苏筱晴作为一个修道之人，对于这样的邪物必然是了解的，可是又不能明说，否则让她怀疑了自己的身份可就不太好了。虽说苏筱晴现在已经放弃了杀唐昊复仇的打算，但她依然是坚持要杀妖灭鬼的，这一点很难说服她，所以唐昊和玉姬对于身份的隐瞒上都丝毫不敢大意。

唐昊此时心中和玉姬所想完全一致，既是想知道更确切的线索，又因顾虑有些犹豫不决。但是苏筱晴必然是知道很多关于血玉的事情，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东西可能和案情有关。唐昊决定编一个理由，打定了注意，唐昊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筱晴，你可听说过血玉？”

苏筱晴愣了一下，道：“知道啊，你怎么知道这东西？”

“哦，以前办过的案子，听别人说起过很神。好像有提到什么招魂，什么祈福之类的。”唐昊随便扯了个谎，或许是惧怕于苏筱晴杀鬼时的那股狠劲儿，自小坑蒙拐骗还算拿手的唐昊此时说起谎来也有些胆战心惊，竟连脸都有些烫了。

好在天色渐暗，苏筱晴看不清唐昊脸色的变化，又听他说是办案听说的，也没有过多怀疑，便回答道：“血玉这东西的确很神奇，不过也有的只是传说，而且每种血玉的用途都是不一样的，亦正亦邪。重点还是得看用的是哪种血玉。”唐昊一听，果然她知道的比玉姬更多一些，玉姬见苏筱晴并没有疑心，也松了口气立刻放下碗筷听苏筱晴讲说。

“自然的血玉是高山玉石，乃天地万物之精华，因天生血红而成名。传闻有祈福避邪之功效，很是灵验，因此价值极高。这倒是真的有这种血玉，听说皇宫贵族不少人佩戴。还有一种血玉，是在死者下葬时塞入一块玉石入喉为衔玉，经千百年血水浸润，不管这玉石原本是什么颜色，通通染成血红色。这样的血玉往往只有帝王贵胄的墓葬才有，加之时间久远，更加难得，具有极高的灵性。这样的血玉在黑市上能找到，价值不菲。另一种血玉就要诡秘得多了，原理和第二种血玉相似，只是并非自然所得，而是杀牲畜或人强行塞入皮肤，刻意浸润在其血肉内。这样的血玉长则三五年，短则两三个月就能得。方法简单，但是听说被杀者的怨念会全部附着在那玉石之上，给佩戴者带来极大的影响。若只是牲畜都还好些，若是人……”苏筱晴眼神忽然亮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唐昊。

“你也想到了？”

苏筱晴听唐昊这口气，似乎早已想到，有些疑惑：“这些你都听说过？”

“是。刚才听你说何县令的事，忽然想起来了。只是我了解不多，不太确定，所以想问你一下。”唐昊只好一骗到底，继续找藉口糊弄过去。

魏海见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跟打机锋似的，有些不明所以：“你们在说什么？”

玉姬也摆出了一副迷茫的样子，苏筱晴索性全部讲清楚。原来这自然的高山血玉传闻集天地之精华，因此具有祈福避邪的作用，其中血色越深者品质越佳，上乘者多为皇宫贵族佩戴。墓葬所得的血玉虽确有其物，但其灵性却是传闻，不知真假。据说有些富贵人家高价求这样的血玉，家里有人生命垂危奄奄一息，只要还没断气，血玉就能让你苟延残喘。但是这样的血玉一旦自死者口中取出，其功效就会逐日递减，直至完全失效成为一块废石。

而第三种血玉就是玉姬所说的能招魂的血玉，但因为玉石成形时间过快，且为人力蓄意为之，并没有吸收生命的灵气，反倒夹杂了不少被杀者的怨念，所以必须要有活人的血气定期作为补充，否则将瞬间变为一块普通的石头，再无任何用处。那被血玉召回来的魂魄自然也就不能再流连人间。不过这种说法也是传说，能不能成并不知道。

“这血玉如此厉害，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得？”魏海疑惑道。

“不，血玉只能召回那些孤魂野鬼。大多数的魂魄在头七之后就会落入轮回，血玉也无法召回。况且血玉召魂和我用道术招魂完全不一样。道术只能让魂魄短暂显现大概形状，而血玉可以使魂魄以人的形态停留世间。理论上来说，只要活人的血气不断，那魂魄可以永远留在世上。”苏筱晴顿了顿，又道，“最重要的，因为被召回的魂魄是以人的形态暂时停留，所以不管是道家还是佛家都只能将他定为一个人，而无法察觉他其实只是一个游魂。”

“可这些不都是传闻吗？”魏海并没有看过卫玲儿的书，自然不知道这样的传闻已经被灵狐一族证实了。

唐昊轻叹道：“我以前不相信这世上有妖有鬼，当初海哥你跟我说你爹出海时曾见过海怪，我还笑话你来着，可现在不也都见到了？可见传闻也不都是空穴来风，况且咱们一直在怀疑那厉鬼是不是有什么办法隐匿踪迹瞒过筱晴的寻查。如今只有这个东西最能解释现在的情况。”

魏海对唐昊的话从不怀疑，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全信了，道：“那也就是说，何县令或许只是被血玉利用了血气的人？”

“或许吧。”唐昊也问道，“那使用血玉的人会跟他有关系吗？”

苏筱晴想了想：“那可不一定，这样的血玉邪气极重，若要吸收血气，只要是个活人就行的。不过……”

“不过什么？”

“那何县令也未必就是被利用之人。我以前跟你们说过的，厉鬼杀人后能力也会有所损失，也有可能出现他这样的症状。所以未必是因为血玉的关系。”

魏海握紧了拳头，如果身为县令的何陌是杀人的厉鬼，那可真是难对付了。可如果何陌是凶手，他为什么要杀那些有过不忠行为的人呢？难道他以前有什么案子是没注意到的？唐昊当即决定让魏海去跟童义弘一起查看和何陌有关或是由他经手的案件，和之前确定的涉及有被爱人背叛或有不忠行为的案子交叉寻找，必然能有所获。

“我想，明天早上，去一趟何府。”魏海走后，唐昊的表情异常凝重。这句话他刚才就想说，一来需要有人去和童义弘一起加紧查阅的速度，二来他知道魏海在明白何府有危险后，是不会让他再去何府的。

苏筱晴看看他，明白他的用意，毅然道：“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