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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想岛

作者:田原一君 | 分类:游戏 | 字数:9.4万

第一章 威胁 04

书名:妄想岛 作者:田原一君 字数:2613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0:47

“吱——砰!”

防盗门的关闭声使我自书桌上惊醒。我扶起台灯下被我头发绊倒的小摆件,抬头看见钟表上的指针指着十点五十八分,原来我只睡了几十分钟而已。

是父亲回来了吗?

我再次趴向门板,细听是否有人经过客厅或走廊。然而除了房间里钟表指针转动的嗤嗤声,耳虫与木板间沉默的交流几乎弥补了声音上的所有空缺。没人回来吗,那我听到的关门声意味着什么?是她走了?

我将耳朵挪动至最靠近斜对面的地方,确定哗哗啦啦的声音不再响起,其它地方因此显得格外安静。我打开门,迎面感受到来自走廊里的阴冷,漆黑的房间里似乎什么也没有,稍稍制造出一点儿声音甚至可以收获回音。要不再试着母亲打个电话吧,我想。

我打开走廊里的灯,并一路将我遇到的开关全部打开。通亮的四周并不能褪去我内心的警惕与不安,拿起电话的我清晰地感受到心跳提至嗓子眼的压迫。

“您拨打的——”果然,还是关机。电子声音刚刚出现,我便放下电话,以至是否要联系一下父亲并把那封勒索信告知于他的想法也从我脑子里删掉。扪心自问,我不光替一天都没有任何音讯的家人担惊受怕,还对他们的反常行为怀有无以发泄的愤怒:他们考虑过怎样才算是一家人吗?!

走廊里隐约传来一声闷咳,由于太过囫囵,我并不确定自己真地听到还是出于想象。现在,不管家里有没有人我都不再理睬,若是看到不想看的人,我也打算由着性子为所欲为。既然大家对我的存在及感受都漠不关心,我又何必在这满载虚情假意的地方浪费感情。什么威胁不威胁、什么危险不危险的,让它们统统滚进下水沟吧!

储蓄已久的怨气如今又感染上愤怒的火花,我极力克制自己,站起身去关闭之前被我一一打开的灯,却忽然间有了出门散心的想法。女人来到我家后就把小狗豆豆锁进住宅楼后面的小房,最近被学习和家庭琐事弄得昏头撞向的我竟然连着好几天没去探望。想到近来温度只降不升、破旧的房门下方还呼呼地吹着冷气,我心里便一阵酸楚。

耳畔传来女人的警告:宋佳,你以后千万不要夜行,近期发生了不少年轻女孩儿独自走夜路被强奸的事情——眼下,我却想指着鼻子骂,去他妈的大道理!

决心出门后,我看看表,已是十一点零三分。我关掉灯以及我卧室的门,假装一种我已睡下的静谧,虽然有点儿多余,却能以防万一。

老式小区的好处在于小房和住宅楼并不统一在一起。早在很多年前,公寓楼下面就多了一层,人们称之为地下室,实际上就是把单独排列的小房安置在地下以节约占地面积。我家的小区年代已久,还保留着公寓楼与小房分离的复古,也就是说它错过了那波拆迁重建的浪潮。

然而,我并不喜欢往住宅楼后面的小房跑。即便不是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那片被一扇扇铁门围成的隐秘空间仍能让我感受到仅次于地下的阴森与空破,特别是我必须要经过一条又黑又长、两边时常还会有一些品相奇特的野猫从头顶上飞跃的小道。我对豆豆的同情与这些总能出现在小区里的野猫之间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怕猫,不只是因为猫有一双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或是它们能发出这世上最惨烈最撕心裂肺的声音,而是因为很小的时候,我被邻居家的姐姐教唆着整死过一只瞎眼的小野猫。

我印象十分深刻,当时那只猫几乎被她踩成了肉饼,血浆和**从猫的身体里溢出来如同一个破烂的皮袋遭受致命的碾压后不得不胀裂。猫的求饶与哭喊连成一片,我很清楚它的声音里不只有绝望和对生存的恐惧。我当时吓坏了,却还是被要求把那只猫塞进一个小小的瓷罐里。她说:卑贱的生命就应该有如此下场!

所以从那天起,我对很多活物有了既偏执又古怪的想法,并且开始怕猫,怕一切会求饶会发出惨叫的动物。回归眼下,一只可怜愚笨的哑巴牲口正要因人的决定而在此度过越发糜烂的余生。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如此,阴冷又狭长的小道今晚显得尤其安静,就像某个被设计好的陷阱正等待着你,为了不被发现,它们蠕蠕而动,只在最后一刻爆发。

要不回去吧?我心里直打退堂鼓,身体却依旧自如地向小房的方向靠近。静默的狭道里荡漾着路灯的摇曳声和野猫的交欢,偶尔传出一声凄厉的由野猫发出的哀鸣,让这一切都显得过于平静。

走到那扇满身是锈的铁门前,在毫无狗吠的静谧中,我迅速掏出钥匙。早已发现征兆的潜意识终于得以发泄,不安和紧张开始困束身体。在漆黑又狭小的房间里,我惊喜于铁笼和豆豆平时用的饭盒、自动饮水器还在,却绝望于嗅到我就会兴奋到汪汪直叫的小家伙已经不在¬——豆豆呢?!

我发疯又发蠢,想都不想就开始在小房附近瞎找,我明知道如果它还在,如果它正躲在小区的某一处角落就一定会先发现我并冲到我面前,却还是像个傻叉一样边喊着它的名字,边在小区里乱跑。

狗跑了?不,是被人弄走了!笼子和饭盘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而我至今才发现!

谁做的?她吗?女人吗?

可我们不是已经约定互不干预了吗?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一只狗也不放过!

明明我已经如此让步,把所有能让出来的全都给了这个家,我答应父亲让他的家跟以前一样和睦,让不该说的话、不该出现的争执全都省略甚至为零,可她又是怎么做的?非要把我逼疯吗!

我明明警告过、那样严肃认真地警告过,豆豆是我的底线,是哥哥去日本前唯一留下来的礼物,她却还试图挑拨!

我越想越气,眼泪竟不自知地溢出眼眶。我把之前用来装豆豆的铁笼从小房里扯出来,把门锁好后,准备回家兴师问罪。沿途,我再次听到那声凄厉的惨叫,想到可能是某只临死的野猫所发出的最后的哀嚎,心里的难过又加深一重。

我牙关紧锁,受冲动的支配而无比亢奋,心想:不管了,今天就算挨打也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然而,快到单元楼时,我看到自家的窗户里灯正亮着,为豆豆打抱不平的欲望便被打击掉了一多半。想到父亲可能回来了,且忙碌一整天的父亲一定不愿意看见我和女人发生争执,我就没了信心。我跺了跺脚,感觉身体变得沉重。

钥匙将防盗门刚打开,细小的门缝中竟传出玻璃摔在瓷砖上的巨大的声响,我吓得一哆嗦,差点儿松开手让铁笼子跌在地上。

“你疯了吗?就算你——”门的咯吱声让正在与父亲争执的女人突然没了声音。

刚一进门,我看见女人径直将身体摔在沙发里,“你回来了啊。”她顺势把手上的香烟撵在烟灰缸中。

她瞄了一眼我手中的铁笼,没有任何表情地命令我回自己的房间。我看向摔在地上的碎玻璃片,所剩不多的愤恨早在进门前被抛之脑后。我默默放下铁笼,拖鞋也忘记换地逃回房间。

“宋佳,以后那么晚就不要出门了,懂吗?!”父亲嗡里嗡气地声音从背后传来,其中的怒气再明显不过。我没有回答,从卧室的缝隙中滑进去后锁上房门。

看来,今晚得带上耳机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