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路小凝和姚丽丽两人，一个下巴顶在握着的扫帚把上，一个拿着抹布，看着除了她们俩，杳无一人的教室在叹气。偌大一个教室，原来放学后，清空了热闹吵杂的同学，可以显得如此冷清。仿佛大喊一声，也可能听见回声的深山幽谷。

“我说，夏令贞那女人根本是故意的，她明知道康立天不会来上课的，还把我们安排在同一天做值日生！”

这已是路小凝第N次听见姚丽丽忿忿地在抱怨夏令贞编排的值日表。

原来第一天上课时，尹天磊也让高一四班选出了班委的各职位。

贾博士自告奋勇当上了班长，副班长则是个高个子的刘姓女生。

其它财政、文书的委员都顺利选出了人选。

挑选数学课代表时，姚丽丽是马上跳出来毛遂自荐的，本来有别的学生也想举手竞选，被姚丽丽凶狠的眼光一瞪，都缩回了已经抬动的手腕。

结果，顺利当选。

意想不到的是，夏令贞当上了卫生委员。

结果……值日生时间表贴出来后，众人涌上前一看，她把路小凝、姚丽丽和还没来上课康立天一同排在星期三做值日。

路小凝和姚丽丽俩经过两天的交流倾谈，从《火影忍者》聊到安妮宝贝，从宫崎骏的龙猫聊到正在电视上的热播港剧，都觉臭味相投，相逢恨晚。

值日就值日吧，都乐得可以一起。

不过，后来发现——开学三天了，康立天竟然还不见踪影，也从不来上课。她们终于知道夏令贞把他们编排在一起，可能根本就不安好心——特意只让她们两女生承担整个教室的卫生打扫。要知道，在缺少一男生帮忙挑水抹地之类的重活下，值日的工作就变成苦差了。

“这康立天你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他是我们蹈仁中学出名的怪人了。”姚丽丽双眼一翻。

“喔？”

“他呀，不大和其它人说话，你问上一句，可能他还没有回应，你问上两句，才可能回你一句。不懂什么原因，早些时候，还不时和同学打架。还有，在初中时，就已经是出了名的翘课大王，以前我和他同班，一星期里难得看见他有几次是在课室里出现的。来上课也不是来听课的，不是拿着本闲书自顾在看，就是俯在桌面上睡觉。说来也奇怪，他尤其讨厌数学课，几乎是每课必逃！”

“啊？逃课？老师不管吗？”

“听说，开始是管的，后来问清楚他的家庭环境，才知道其实他也怪可怜的，他自小已经没了父母，是由一个远房亲戚照顾带大的。身世都这般凄凉了，老师要体罚也打不下手呀。曾经罚他到教室门外罚站，他压根儿不当一回事，二话不说，拿了本小说就靠教室外墙上继续看。他那亲戚，后来知道还是在我们食堂里做事的，可能后来和老师打过招呼，老师见他也没有骚扰其他同学的行为，后来也不管了，他爱来上课就来，不爱来就随他去。不过，可真奇怪呀，他那样子念得初中竟然还能升上高中，我还以为他初中毕业后会转去技术学校就读了呢。”姚丽丽耸耸肩。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呀？”路小凝好奇地问。

“嘿嘿，你知道吗？初中时，我班里编号排第六位，当时同学都叫我什么你懂吗？”姚丽丽双手在胸前交错，头仰45度看着天花板酷酷地说。

“什么？”

“MI6。”

“去！去！你就装吧！”路小凝好气又好笑，捶了她一下。

她当然知道MI6就是英国的谍报部门。

她们打闹了一下，停了下来后，再看看偌大一间教室，又双双叹了口气。

她们知道，今天纵然姚丽丽是军情六处，也不会有007特工突然出现帮助她们完成打扫工作。

02：

低头看着眼前纤细的水流，断断续续，仿佛要很艰难才能从水龙头中挣扎流出，路小凝不禁感到泄气，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呀？早不坏，晚不坏，二楼厕所的水龙头坏了，所以她只能到一楼篮球场边上的水喉去取水，可是水供委实太弱，等了良久，见还装不满四分之一桶。

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篮球场上正喧闹着，路小凝眯起眼睛看去，几名高中男生，也不懂是什么班的，穿着短裤和印着蹈仁校徽的T恤，正在场上纵上蹿下，来回奔跑，间中传来几声吆喝地打着篮球。

对于篮球，路小凝不大感兴趣，总觉得抢球时，推呀挤呀，过于暴力。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一些男生带球上篮的时候，显得特别帅。本想看清那几个男生的模样，可是阳光猛烈，反射在他们的白色T恤上，只看得场上一团白影晃动，目眩刺眼。她只得把目光收了，继续盯着眼前承接着水的水桶。

眼看水桶终于盛成超过半满时，想着“行了！”，正想伸手把水龙头拧上。

“啊！”耳朵突然听见场上传来一声惊呼。

还来不及转头查看，路小凝眼前一暗，直觉一物体在距离眼前五公分的上方飞快地坠下，吃惊下，身体在神经条件反射下抽身往后闪躲。

可是还是晚了。

只见一个澄黄的篮球，不偏不倚，砸中了水桶，哐当一响，水桶随之倾倒，溅起的一滩水花顿时溅湿了路小凝的裙摆和鞋面。

看着校裙上一大滩晕成暗色的水印和湿了的鞋子，路小凝并不心痛，但是眼见好不容易已经装足了的水，已经全倾泻了在地，不禁欲哭无泪。

她回过头来正想兴师问罪。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生已经忙不迭地向她奔来。

“你没事吧？真得很对不起！”男生站在路小凝面前道歉。刚才就是他一下抢球，把球不小心扫向了路小凝的方向。

身形健硕，男生长着一张方形脸，脸上前额宽大但轮廓鲜明，虽然脸上身上肌肤的汗珠还在涔涔流下，衬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反倒显得一脸英气。

路小凝见对方主动道歉，气本消了一半。不过，想起又得重新装水，心头不禁又恼怒起来。

“你们打的是球，还是人呀！”路小凝气冲冲地向他怒瞪着眼。

男生听路小凝一开口就劈头怒骂，虽然理亏在先，心中也有气了，淡淡地说：“打的是球。”然后特意看了看路小凝后，用眼角瞄了瞄狠藉一片的地上，说：“不过看来现在‘打’的是水。”

语带双关，意谓揶揄。

这意思，路小凝还是听得出来，当下一张脸涨得通红，顿觉这男生太过据傲无礼了。

男生见路小凝这短发女生长得虽然可爱，不过生气起来的样子更有趣。其实主要是，在蹈仁里不曾有女生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说话，当下决心使坏逗她一下。也圆睁着双目和她对视，眼神里特意含着“又怎么样？”的挑衅意思。

路小凝鼓着腮帮子和男生怒目圆瞪了半晌，见男生还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自觉也实在奈何不了他什么，不想再和他纠缠。

就不信除了这里，别处打不着水！

当下弯下身子抄起水桶往回走。

男生见路小凝说走就走，顿觉无趣。男生挠了挠脑袋，朝着路小凝喊道：“你等等。”

路小凝以为男生还想找碴，无名火起，回过头来说：“你还想怎样？”

只见男生咧起嘴角朝她笑了一笑后，弯下了腰捡起了篮球，一个旋身，使劲把篮球往球场上的朋友方向处一甩，球就呼啸着向场上的众人飞去了。

“你们先继续吧！”男生向场上的朋友大声喊道。

“云飞阳！你这见色忘友的家伙！”场上的朋友见云飞阳和路小凝对峙，都已经咶吵着在看好戏，接过了球后，见他还不回来，顿时在远处起哄。

云飞阳只向后摆摆手，不多作理会。

路小凝正疑惑。突然看见他往自己冲来，当下以为他要对她动手，一声惊叫下闭起眼睛喊道：“别打脸！”，双手本能地举起护在脑袋前面。

可是突然只觉手上一空外，没有异样。睁开一只眼睛偷看，水桶已经被云飞阳抢在手上了。

云飞阳右手拎着水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走吧，我知道有个洗手池的水压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