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件心事，谁能为我解忧，我就嫁给他！”

姚乌依醉了。

醉到胡言乱语，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姚乌玄机背着姚乌依回到营帐就寝，刚安顿好退出帐去，就撞见好几位。

姚乌修虽是东道主，却是个粗心的兄长，他自己也早已喝高，被随从送回大帐去了，今晚定是什么都不管了的。胡杨王年过半百了，自然不会来凑这热闹。

不过，圆滑世故的陆忠良和老谋深算的平不吝可都嗅到了巴结少主的机会，两位心中各有揣度。一同候在帐外的，还有一脸阴沉的姚乌美田和一脸懵怔的平川。

美田一把将姚乌玄机拽到一边。“我知道少主心里在惦记什么。”

“是是是。”姚乌玄机低头听训，“什么都瞒不过神令使。”

“唉。她现在恼着我，我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回头你一定要好好劝劝她，千万别冲动行事，因小失大。”

“玄机明白。”

“献策的不用担责，拱火的不管灭火。门口的这两位领主，待会儿不论他们说什么，千万别当真。”

“玄机明白。”

见姚乌玄机只管应和，美田也没了脾气，轻叹一声又道：“少主怎么样了？”

“无妨。就是喝的多了些，已经睡下了。”

“好吧。那你就别与他们过多纠缠，赶紧应付打发了。”姚乌美田回头扫了一眼帐外那几位，“今夜我让军王在少主帐外加派了守卫，你也辛苦了，盯紧一点。”

“玄机明白。”姚乌玄机俯首又是这句，见美田神色不满，又添了一句，“神令使请放心。”

与此同时，帐前的那几位也在小声低语。

“智戎王也猜到了少主所忧何事？”平不吝开口试探。

“嗨，小王也只是着急为少主分忧，胡乱揣测。”陆忠良笑容憨厚，“不知蛮王以为，少主究竟在烦心什么呢？”

一个眨着小眼，一个亮着毒牙，两王相视尬笑，却谁也不说破。

“诸位。”姚乌美田回头与大家打招呼，“既然少主已经休息了，那我就先走了。”

“神令使慢走。”陆忠良和平不吝正了正身子，目送她离开。

美田一走，姚乌玄机的范儿就起来了。

“来吧，咱们一个一个来。谁先进帐？”

两王面面相觑，陆忠良小心翼翼地问道：“呃……少主不是休息了吗？”

“并未。”姚乌玄机微微一笑。

明亮的月光洒在演武场上，映得周围像是蒙了一片白纱。

高台宴饮散场的时候，白泽看到陆忠良他们跟着姚乌玄机往营帐那边去了，于是他便也悄悄地跟在后面。

营帐周围无物遮挡，白泽不敢离得太近，只好躲在远处的几个储水缸后面，暗中观察。

这会儿眼瞧着姚乌美田走了，陆忠良进去了。不一会儿，陆忠良出来了，蛮王父子又进去了。又过了半晌，蛮王父子也出来了。最后姚乌玄机送离蛮王父子之后也走远了，白泽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四下张望一番，目光锁定姚乌依的营帐。

“就知道你小子在这儿。”姚乌玄机的长棍在月光下寒意森森。

白泽趴在地上抱住吃疼的左小腿，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家伙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简直是阴魂不散。姚乌玄机这回不再废话，伸手一挥，几个黥面奚杀立即围了上来。

白泽随即领会。他这是早有准备。

“杀。”

语气狠极，声音却轻，似乎怕惊动了帐子里的姚乌依。

数把天虞单刀分别冲着白泽的脑袋、前胸、双腿砍来，逼得他连连向后翻滚躲避。左腿传来的剧痛告诉他，这一次姚乌玄机那棍子的力度可比之前重多了，幸亏是扫在了腿肚子上，这要是砸在前面，恐怕骨头都要折了。

白泽手无寸铁，下意识地使出天虞长拳来对敌，姚乌玄机在心里暗骂：臭小子，学得倒挺快。

姚乌玄机近身的黥面奚杀都是顶尖高手，白泽每次出拳都感觉差上一截，恨不能让胳膊现在立刻再长出两尺。眼看只能东钻西躲，手臂和大腿上都负了伤，白泽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白天姚乌依和平川打斗时的场景。

既然阵法可以化身法，为何剑法不能？

稍一走神的功夫，肩膀又被刀尖划破了一道。

白泽忍痛顺势将身子向前一递，侧肩偷出右手，终于够到了对方的手腕，一扣一转，便将一柄天虞单刀夺了过来。这正是双烛剑法中一招的“虎口拔牙”，只不过剑招中是递剑，现在白泽是递肩。

刀是夺过来了，但是白泽却不会刀法。

不过有兵刃总比空手强，白泽胡乱挥刀，有时就当剑使，三招剑法再连一招使刀常见的砍劈斩抹，愣是攻得这几个奚杀一时摸不到门路。

白泽夺刀反制这几下子，着实惊到了姚乌玄机。

铁棍从众奚杀中穿梭而来，直取白泽持刀的右手。棍至刀落，连着一招横扫，又扫到了白泽之前挨过一下的左小腿上。奚杀们见状纷纷趁机挥刀斩下，白泽躲无可躲，被逼到绝境，姚乌玄机的铁棍已高高举起。

“慢着！”

不知何时，姚乌依已从帐中走出。

姚乌玄机闻声赶忙收起铁棍：“少主，您不是已经休息了吗？”几个奚杀也跟着弃刀跪地。

“我这不突然想起来，白泽小恩公还等着见我呢么。”姚乌依媚眼含笑，“哎呦，玄机哥哥，你怎么把他伤成这样了。”

“少主，他……他持刀接近您的营帐，意图不轨，八成是来行刺的！”姚乌玄机心慌意乱，信口栽赃。

“哦？”姚乌依见白泽浑身是血，没力气辩驳，顺着姚乌玄机说话道，“好！我的奚杀果然尽忠职守，你们几个，很不错，明儿早上来找我领赏！当然啦，还得是我玄机哥哥教的好。”

“多谢少主！”奚杀们喜不自胜。

“不过……”姚乌依脸色一沉，“是我让他来的。一场误会，都散了吧。”

奚杀们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少主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有姚乌玄机心里明白，少主这是笑里藏刀说反话，心中恐怕已经怨他不听从自己的指令，私自指挥奚杀对白泽下杀手了。于是他赶紧狂使眼色，几个奚杀这才跪拜告退。

“白泽，你助我收复了麻素，又两番相救。”姚乌依轻拿烟杆子挑起白泽的下巴，柔声道，“说吧，你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满足你。”

白泽挡开姚乌依的烟杆子，单手撑地勉力站起，却又摔倒，最后只得半倚着一只水缸。“请依公子……兑现承诺，放我自由。”

“哦，好办。不过我现在没心情管你。改天再说吧。”姚乌依原以为白泽屡次搭救，心是向着自己的。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想跑，顿生失望，扭头欲走。

白泽哼笑一声：“你不就是想杀了镇西王么。”

姚乌依猛地回头，眼露寒光：“你怎么知道？”

“这有何难猜。”白泽气息虚弱，“如果是我，我也绝不会……放过我的杀父仇家。”

“那你说说，我怎么样才能杀了姚乌令呢？”

“天虞角斗。”白泽说罢便昏了过去。

但这四个字已经足以勾起姚乌依的兴趣。

“把他背到我的营帐，再去把军医喊过来。”

“少主……”姚乌玄机意欲阻止。

“怎么，玄机哥哥是要我亲自背他吗？”

“不敢。”

“哎——铺个垫子，别把我的地板弄脏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