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英雄是逼出来的

说实话？其实陈在并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欲望。他有他的小算盘——根据陈红梅这个“清洁工大婶”之前的气性来看，陈在这种问题她一定不乐意回答的，就连李莞尔想帮她擦擦汗都遭到了拒绝，更不要说探听她的底细了。当然陈在要的就是她不合作，既然要风雨同路，那至少要坦诚相待吧？如果这个人坚决把自己隔绝在其他人之外，那么，就算在王小虎那里，也可以交代得过去了。

如果她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来呢？这也难不倒陈在，他早就想好了，就算她说真话，他也会找出她的身份不适合跟他们在一起的理由。理由这种东西，只要肯找，是一定找得到的。

李莞尔一直盯着陈在在看，这个小护士显然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花瓶美女，她肯定已经看出陈在所用的小伎俩了。当然，她的胸并不大，而陈在的问题也并不过份。所以她只能咬嘴唇，一边咬一边考虑怎么应对陈在的招数。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陈红梅”的身上，她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可是，笑得却极其的艰涩。“和所有的未婚妈妈相比，我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把孩子生下来，而就像很多未婚妈妈一样，这个孩子的父亲不但不想要他的妈妈，也不想要他了。我真的不想拖累你们，可是，我下不了手，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无论是从楼下跳下去，还是拿枪打碎自己的脑袋，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带着无声的眼泪，她的声音有些让人心碎。

对于生活在城市中万万千千凡夫俗子芸芸众生来说，他们喜欢追逐利益，甚至会为了几块钱的水电费和邻居大吵特吵；他们很少会见义勇为，每当这类新闻人物出现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在背后讨论别人到底有什么动机；但是，他们也会有同情心，偶尔，还会丢一两块钱给路边的乞丐，会为了别人的凄惨故事流两滴眼泪，最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做不出什么太凶恶，太狠心的事情来。他们不会去做英雄，却也做不来真正的恶人。

而陈在、管朕，也包括周宇和李莞尔他们本质上都属于这样的人。所以，当陈在察觉到连管朕这个比他还要猥琐的猥琐男都露出了同情的眼神的时候，陈在就知道，自己这个花招似乎弄巧成拙了——人家都这样了，你就把人带上吧，何必非要去问东问西呢？反正，不带上她，就一定逃得掉吗？

好吧，陈在心想，既然你们都有这样的想法，我也不用多说了。其实，在他自己，未尝不是也松了一口气了。也许他们都会被拖累死，而且可能性还很大，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星斗小民来说，能在这种时刻爆发出一点人性的闪光，何必一定要去扑灭它呢？不管了，反正现在哪怕多活一分钟，不也都是赚的吗？

大概是感觉到了大家的真诚和善意，“清洁工大婶陈红梅”也苦涩的笑着，然后跟离她最近的王小虎要了一瓶水，先倒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又在脸上均匀的，慢慢的擦着。很快，“大婶”变了样，她的面孔，在大家面前也渐渐熟悉起来。

“哇靠，原来是席梦薇啊，大明星，给我签个名好不？”别人还都只是有些惊奇，管朕可是有些激动了。

席梦薇是这个城市的超级偶像大明星，管朕有一次为了去看她的演唱会，本来要去接女朋友的火车，都让他给放了鸽子，结果当然是他被女朋友一脚踹了。而因为经济能力有限，管朕买到的，只是很外围的票，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远远的模糊的影子。像现在这种超近距离的面对面，简直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突然想起来，难怪席梦薇有几个月没露面，原来是出状况了啊。

不过，管他的呢，管朕还是很激动的说：“你比镜头里面看起来还漂亮啊。”

“大明星？”席梦薇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着说：“请你不要讽刺我了，如果不是得到大家的帮助的话，我想我都已经尸骨无存了。”

“你放心！”管朕拍着胸脯说：“我们绝对不会丢下你的，我管朕发誓，就算豁出我的性命，我都会保护你！”

看着管朕信誓旦旦的样子，陈在在心里大大的“靠”了一声，刚才最先提出把之前的“清洁工大婶”扔下不管的就是他，现在居然超级大变脸要做护花使者了。只怕是也忘记了自己还要去找女朋友的吧？席梦薇这种大明星，以往去哪都有一群保镖和助理前呼后拥的，怎么会落到只剩下她一个人化妆混在人群中呢？这种公众人物，难道政府没有优先照顾吗？一时间，陈在心里冒出很多问题来。

世界真的不是那个世界了，随便救起一个清洁工大婶，没想到却是个超级大明星。不过超级大明星又怎么样？在丧尸面前，一样只是食物。落到别人的手里，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陈在不管她是清洁工大婶也好，是大明星也好，既然大家都决定带上她，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把照顾席梦薇的任务交给了管朕，相信这也是管朕十分乐意的事情。然后，他们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吧。他拍了拍手，说：“别的不说了，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先走出这栋大楼，刚才那个办公男大家也看到了，还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更可怕的怪物。大家坚持一下，继续往下走！”

前进的速度还是很慢，随着走廊外面的光线渐渐的暗下来，大家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紧张了就会脚软，脚软了就更走得慢了。虽然上了48楼再下48楼的确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可是好像这栋大厦已经不是大厦，好像变成了永远也走不完的迷宫一样。好不容易走到了6楼，眼看着已经胜利在望了，却又突然听到了枪声。

有枪声就有人，有人，就有丧尸。整层6楼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丧尸，把各个通道，各个出口都堵住了。真不知道在大厦里面怎么都会有那么多的丧尸，一定是在那边开枪的人很白痴，以为找一个地方守着可以更长的活下去，殊不知伟人早就说过，作战要灵活机动，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陈在自己就是坚决的贯彻伟人的用兵思想的。

可是，现在路已经被断了，要么就退回楼上去，要么就不管不顾的冲下去。

陈在选择的首先是退回去，退回两层楼，那些丧尸被六楼的枪声吸引，没有怎么注意到他们。少数零散的一些，也被王小虎在楼梯上解决了。

趁这个机会停下来休息，也商量一下对策。凭着陈在对这栋大厦的熟悉，他知道六楼是个商场，和写字楼其实是隔开的，但是有人把中间通道的门打开了，也把商场里的丧尸放了出来。而那边枪响的地方，应该就比较靠近一个楼梯口，守在里面，不如索性用火力冲开出路，从楼梯口往上往下逃生，都比留在原地好得多。六楼除了商场，在写字楼这边是有什么部门，陈在有点记不起来了。可是，他隐隐觉得，六楼开枪的人守着那个地方不逃走，肯定还有什么目的。

妈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比逃生更重要的呢？

“陈哥，”周宇走过来蹲在陈在的身边，问了一句：“你说楼下放枪的，会不会是路队他们？”

陈在说：“不清楚，但是有这个可能。怎么？你想去救他？”

客观的说，陈在对路程之前拿枪指着他，并且要拘捕他那件事并不记仇。而且因为路程和来兮都属于本市警察特别部队“灼热小队”的成员，陈在还很愿意再次见到路程。但是，如果楼下开枪的真的就是路程，想要去救他那就超出他的能力和认识范围了。这不像他们刚才决定要不要带上席梦薇的问题，带着一个拖累跑路和直接冲击密集的丧尸中救人，这两者是完全没有比较性的。

周宇没有说话，他显然也很清楚这个问题，但是完全置之不理？周宇忍不住摘下他的头盔来，使劲的抓着头，他奶奶的怎么总是有这么多选择啊？都说危难时刻最考验人心，可这考验未免也太多了点吧？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这时，陈在说：“其实可以去，我知道有一条通道离那里比较近，顺利的话，还可以把丧尸引开，其他人就可以抓住机会冲下楼去。可是，谁去？”

谁去？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沉默。沉默了大约有几分钟，楼下的枪声变得有些飘渺而模糊。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时间也仿佛静止了，空气也仿佛凝固了。挺身而出的人都是英雄，可是英雄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终于，沉默的尽头，是一个男孩还显得稚嫩的声音，那个穿得很犀利，脸很黑，头发很脏很乱的男孩说：“我去。”

大概是在小男孩面前感觉到了惭愧，周宇也站出来，说：“我是警察，这种时候，是该我挺身而出。”

陈在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算了，你们都不熟悉这里的情况，要去，还是我去吧。都别说，这不是充英雄的时候。我宁愿一辈子窝窝囊囊的活着，也不愿一下子就轰轰烈烈的死。但是在这里，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周宇，你是警察，你要负责带领大家逃到楼下去，在我把丧尸引开之后，你的动作也要够快才行。小虎，你要好好配合周宇，负责为他清扫近身的丧尸。管朕保护好两个女同志。就这样吧，在这里，大家都说过要服从我的指挥。”

做英雄通常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这个陈在已经有所觉悟了，他现在还知道，原来有的时候，他妈的英雄也是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