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和亚光世界中动辄数光秒的距离相比，在这里，双方拉开的距离，甚至还在“目测”的范围之内，不用飞船的探测器，只需要战甲的“双眼”就可以“看”到。

超光世界的超光，和亚光世界的光呈现出近似的性质，其速度都是不可逾越的，在低速的战斗上，几乎可以看做是“即时”而“无延迟”的。

当宇宙飞船的战斗尺度从接近光速降低到每秒几十米的速度时，双方之间的战斗却显得更加惊险了。

“聪明的决定。”战镰低声点评道，“不过这艘飞船可不是战镰的对手。”

战争之镰完全没有武器，因为人类的各种武器在超光世界中效果甚微，不过战争之镰本身就是一把凶器，但是红门号却并非如此，红门号的战斗力大多在那些舰载的特殊小机械上，这种数据，在战争之镰前来猎杀之前，襄家就已经提供了的。

在战镰的眼中，如果对方更换了飞船，放弃了红门号使用白帆号，或许还有些棘手，但是仅仅使用红门号，却完全不必放在眼中。

“阿峰，不要在这里和敌人战斗了。”老古又伸手想要带走古峰，就连战镰都能搞清楚的事情，他当然更清楚，红门号和白帆号的差距，他是亲眼看到过的，但是古峰却充耳不闻，只是握着红门号的操纵杆。

老古急的脸都绿了，他伸手又来掰古峰的手，谁知道就在此时，战争之镰又是一个侧身，船身就斜斜切了过来。老古正好拉着古峰的手臂一拽，飞船躲避的动作变形，顿时被战争之镰击中。

“咚”一声轻响，红门号的侧舷又中了一下，古峰的手被拽开。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老古更是吓得全身冒汗，更是一把拽住了古峰的胳膊，就要把他拽走。古峰被他拽了起来，和老古比起来，古峰的力气还是不够瞧。

老古把古峰向脖子上一搭，转身就要跑，却是身体一顿，发现古峰的两只脚勾住了操纵杆，红门号顿时一阵乱飘。却是古峰死活不肯离开。

“阿峰你疯了！”老古气不打一处来，这怎么是闹别扭的时候？他知道古峰第一次“破冰”，还没有完全掌握这种状态下的活动技巧，无法和人进行交流，在战甲的遮蔽之下，老古更是看不清古峰的表情，即便是看，也看不到丝毫的表情和眼神。

两人挣扎的时候。红门号失去了方向，在超光世界中乱飘，老古转身回来掰古峰的腿。这家伙怎么跟牛皮糖一般，竟然死活不肯离开红门号，红门号再重要，难道有他们的命重要吗？

“放开古峰！”就在此时，老爵爷的声音响起来。

“什么，老爵爷你也疯了！”老古咬牙道。

“我没疯，是你疯了。”老爵爷道，“我只知道，作为飞船的一名船员，在船长没有命令的时候。必须信任飞船的主驾师。”

“可是……”老古愣了一下，就在此时，飞船又是一阵，警报声响起：“侧舷推进器受损，推力下降……”

“快走啊！”老古对古峰怒吼道，在几次交锋之间。红门号已经受损如此严重了，为什么古峰还是不肯离开，古峰缓缓转过头来，战甲的双眼位置冷淡而无神，平板而没有丝毫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被古峰这完全没有“眼神”可言的目光一瞪，老古心中猛然一寒。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古峰，古峰动作迟缓地手脚并用爬了回去，抓住了操纵杆。

“你现在的表现，我会酌情向船长大人报告的。”老爵爷的声音响起来。

“什么？”老古完全无法理解老爵爷的话，“我的表现？什么表现？”

他做错了什么了？

“不是你说让离开红门号，转移到白帆号上的吗？”

“我是一个人工智能，我所提供的所有建议，都仅供参考。”老爵爷的语调格外平板而没有丝毫的语气，听到他这么说，老古完全愣住了。

“在飞船之上，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我提出建议时，白帆号的船长和主驾师都没有办法作出决策，但是在白帆号的船长和主驾师中任何一个人作出决策之后，都必须以他们的决策为准则。”老爵爷冷冰冰地道，“你无故违反主驾师所做出的决策，甚至强行阻挠主驾师驾驶飞船，这期间你的表现，我已经完全记录下来，将会在船长拥有决策能力之后，向其汇报。”

“你只是一名普通船员，没有任何决策权，请在任何时候，服从上级的命令。”说完这句话之后，老爵爷就再次进入了沉默状态。

老古呆呆站在那里，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转过头去，古峰依然在驾驶着飞船，他的动作迟缓，但是格外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飞船的主控系统上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显示着飞船的受损情况。

老古突然发现，从古峰“破冰”之后开始，飞船共受到了三次攻击，这三次都和他的阻挠有关。而特别是最后一次，他直接让红门号的战斗力降低了一整个档次。

我……做了什么？

人总是会被某种执念所蒙蔽。

“咦。”战争之镰号上，主驾师惊讶出声。

战镰也是皱起了眉头，刚才红门号的表现完全就是慌乱而无章，似乎完全没有章法，任由战争之镰在红门号上留下了几道非常沉重的伤势，特别是最后一下，几乎把红门号右后舷方向整个切下来，那里是红门号一个推进器所在的位置，受到这样的损伤，几乎可以说是致命伤，对飞船的灵活性会有巨大的影响。

但是在受到了这种伤害之后，红门号却突然好像变了一个驾师一样，每次的躲避都精准无比。

在接受这个任务之前，战镰曾经仔细研究过古峰和古帆的驾驶技术与驾驶风格。他们所有的战斗，所依仗的都是超高的手速，以及通过极端精确和高速的操纵所施展的超级华丽的驾驶技巧。

毫无疑问，精确而高速的手速，是驾师的基本功，但是在超光世界中，因为战斗节奏被压缩了，完全不像亚光世界中那样需要超高的战斗节奏，所以这种时候，策略和判断反而变得特别重要，操作的手速以及技巧，反而变成了次席，并没有办法像亚光世界中那样发挥决定性的作用。甚至因为习惯了亚光世界的超高节奏的战斗方式，当战斗节奏被拉长到了无法容忍的程度时，反而会影响判断和发挥。

这种策略和判断，是经验和知识的积累，是绝对不可能取巧的，这一点上，战争之镰有着决定性的优势，他们在超光世界中战斗的次数，甚至远远超过了在亚光世界中，在亚光世界中，或许是白帆号的主场，他们奈何不了古峰和古帆，但是在超光世界中，他们才是主场。

至少，在之前的几次交锋之中，红门号展现出来的，完全就像是一名刚刚进入超光世界的菜鸟一样的拙劣。

“或许根本就不是白帆号的主驾师在驾驶这艘飞船。”战镰想到，能够进入灵魂契合模式，是一种非常困难的技巧，需要格外强大的灵魂，而人类的灵魂虽然不会像身体一样的成长节奏，但是未成年人的灵魂，不太可能和成年人一样强大。在这点上，他们本就占据了优势。

但是，接下来，他这种固有印象就被打破了，红门号受损之后，却反而好像开了窍了，每一次攻击都被精确而毫不拖泥带水地躲过去，似乎对方对超光世界的战斗格外熟悉，极有经验一般。

但这怎么可能？对方不是以高速和技巧闻名的吗？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事情？或者真的有全知全能的驾师？

战镰一万个不肯相信，他非常了解自己老婆的脾气，她绝对也是不肯信邪的主，她一定会用更精确、更刁钻的攻击和更复杂，更稳妥的战术来战胜对方。

而且红门号没有外置的武器，只有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撞角，在这点上来说，除非和战争之镰同归于尽，否则红门号没有任何对战争之镰造成伤害的办法。

老古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盯着主控系统所呈现出来的战斗场面。

重力波所呈现出来的战斗画面远没有亚光世界中的那么精确，而只是一些立体的轮廓所勾勒出来的没有色彩的图像，而且大部分时间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剪影那般不清晰，他甚至看不出敌人是怎么攻击的，更不知道古峰是怎么躲过去的。

他只是感觉到，古峰的操纵越来越慢，但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古峰的动作还是如此的迟滞，但是在双方的战斗之中，他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我错了？老古想到自己刚刚拼命想要把古峰带离驾驶座，顿时心中有着难言的懊悔。

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

毫无疑问，他不信任古峰。

在他的眼中，古峰是一个孩子，是当初他在巡逻中遇到的迷糊少年，是那个打起架来不要命，让他担心的少年，是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