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为那家伙，不然我怎么这么狼狈，这次肯定会被他笑了……”

落入水的古月言，心中浮起的第一个想法是带着自尊的郁闷——对她来说，丢脸就算了，在任索面前丢脸就更加令她难堪。

古月言很清楚她自己嘲讽了任索多少次，一想到等下浮起来要被他取笑，顿时宁愿下沉到湖底了。

说不定那家伙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拍下她狼狈的一幕呢——她以己度人地想到。

“幸好保住了手机，总算没白来了一趟……”

古月言在摩天轮里看见湖里有泛舟的游客，便马上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摩天轮你还能坐到对面，但小艇上的位置本来就只有两个，但小艇属于‘开阔的私密环境’，两个人处于这种环境就等于是亲密关系了！

因此古月言带着些许不甘，些许愤恨，些许放松，些许紧张，缓缓沉入湖中。

她马上挣扎着想要浮起来，但当她转过头的时候，便看见湖底里闪过一缕光辉。

古月言体内的气旋，居然在此时也隐隐转动。

光线似乎彻底被湖水吞没，声音也彻底被湖水阻挡。漆黑的视野里，古月言只看见湖底里的圣杯轮廓。

体内的气旋缓慢而优雅地转动，古月言的视线再也无法离开圣杯——身上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感官都在雀跃欢呼。

触碰它，就能获得幸福；

触碰它，该存在的人就会永远在自己身边，不该存在的人就会永远消失；

触碰它，人生如你所愿。

身为一个高二即将高三的女高中生，古月言所身怀的爱僧和执念让她更容易陷入欲望的漩涡和引诱——弹簧崩得太紧，反弹的力度才会那么巨大。

正如老实人发起脾气会非常恐怖，行动力强大的古月言一旦被迷惑，几乎是瞬间失去自我，恍恍惚惚地迅速沉入深渊。

直到一双手拉住了她的腰，来自气旋之间的气息，才让古月言从迷惑之中清醒过来。

哪怕古月言马上屏住呼吸，但她刚才已经喝了太多水，呼吸道几乎全是液体。

模模糊糊之中，她只知道自己似乎正在被人带着浮上去，她的双手双脚几乎是生物反应般缠上去，然而这种反应也没法持续多久——古月言感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而她也因为窒息开始失去意识。

就这样死了吗……

没有走马灯，没有什么感想，古月言只感觉很痛苦——窒息外加湖水在呼吸道的刺激，让她的鼻子和喉咙像是被炙热的烧火棍捅进去一般，强烈的生理反应通过神经不停刺激她的脑部。

死得这么痛苦，完全出乎古月言的预料。她从小好强，无论是天赋极高的哥哥，还是同龄的女孩男孩，她都从不服输。

从全班第一到全级第一，代表着她无数小时的努力。古月言并不崇拜强者，但她崇拜能为自己目标奋斗不息的人，尤其是女性——她为自己拥有这种行动力而自豪。

想要改变的，想要获得的，就要自己努力去争取，没有什么是乖乖落到自己嘴边的。

古月言相信，喜欢的东西就要努力争取，这样哪怕未来失败，也可以尽情埋怨这个世界，而不是恼恨自己的无所作为。

她以为自己一定有精彩而充实的人生，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将要在这里迎来生命的结束，化为一具冰冷的、寂寞的、丑陋的尸体。

恼恨？后悔？再怎么坚强的古月言，面对死亡的恐惧，心中倒是泛起一丝丝涟漪。

恍惚之间，古月言似乎看见了任索的脸孔。这张脸依旧是那个样子：平平凡凡的轮廓，耷拉的眉毛透出咸鱼般的慵懒，整体上顶多算是耐看，完全配不上坚强美丽的东老师。

如果……也许……

古月言闭上眼睛，但这时候，她感觉自己紧闭的双唇被撬开，一股能驱散痛苦的气流灌入了她的喉咙——

濒死而活的体验让古月言全身绷紧，体内的气旋加速转动，内灵气沿着虚无的经络，正在蔓延至古月言全身！

**********

抱住古月言的左手，从她腋下伸上去捂住她的嘴巴，免得她嘴里的空气漏出去，然后任索赶紧趁这个时间继续往上浮。

明明他下潜了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但上浮时湖面却像是百米之远。

而且，任索隐隐感觉湖里有东西在窥视他——这种感觉不仅仅是直觉，而且他右手的洛神玉佩忽然就开始散发热量。虽然任索没亲自试过，但他猜也猜得出，这恐怕是洛神玉佩对妖魔鬼怪的感应效果。

任索往旁边一瞥，正巧看见黑暗之中闪烁过一道光影：

光影之中，有一个废弃的水池。

第一关在降临！

虽然不知道还有多久时间才彻底进入地球，但它已经隐隐与地球产生交错。任索能肯定，如果他没能浮上去，肯定得带着古月言堕入第一关！

任索可不认为自己打得过里面的魔物，要是真进去，只能等自己操控的魔法师进入殿堂攻略成功才会回到现实。

然而先不说那时候任索和古月言会不会饿死，但任索没打过这个存档，他可不认为魔法师会照顾自己和古月言这两个乱入者。到时候当进行boss战的时候，他们两被余波打死是十分正常的。

凭借「无限精力」，哪怕面前是沉重如泥潭的湖面，任索也硬生生划上去！

他这辈子就没划过这么辛苦的水！

挣扎了十几秒，眼看着就快要脱离黑暗，然而古月言此时嘴里又吐泡泡了，整个人都似乎是下意识地抱住任索，力气几乎又要消散殆尽。

一回生二回熟，任索捏住她的下巴，再次渡气！

然而这个刹那，任索眼角注意到，黑暗中又闪过了一道光影。

是修道院的墙壁！

任索心中忽然产生一股寒意，虽然湖水沉重，但他划了这么久绝对超出下潜距离。如果他没中幻术的话，那么就是说……他和湖面的距离变大了。

再加上这些闪烁的光幕，任索自然而然想到一种情况：圣杯正在用第一关的空间困住他们两个。

他继续游上去，真的有用吗？

当任索产生一丝对自己的怀疑，圣杯的声音就再次在他心底响起：“已经不用再努力了……”

“努力未必很愉快，但放弃肯定很爽……”

“活着已经这么辛苦，又何必让自己苦上加苦？……”

心神被扯动的任索，忽然感觉下唇一痛。

原来时古月言清醒过来，狠狠咬了咬他的下唇！

四目相对，任索从古月言眼中看见愤怒，看见羞涩，看见自信，却没有看见恐惧。

下一个刹那，黑暗的湖底忽然重新出现了光芒——

璀璨，皎洁，而令人沉醉，虽然银白但却带来一丝凉爽的安心感。

圣杯，黑暗，修道院的幻影，瞬间被驱散一空。

阻碍他们两个上浮的障碍，似乎被这一道银光彻底打穿！

“哈——”

“哈——”

两个人头突破湖面，大口大口呼吸甘美鲜甜的空气。就算是任索也是如此——他在水下可不是用鼻子和嘴巴呼吸，洛神玉佩可不是让他长出鱼鳃，而是直接从水中转化空气到任索体内。

任索抬起头看向上方，只见尚未入夜留有微蓝的天空中，高悬的银月耀眼得令人转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