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救他吗？”

安希问叶方。

同一时刻，管家叶方的话也正透过暴风雪传来。

“叶方，放弃徒劳的挣扎吧，你那可悲的人生铸就了你这可悲的性格，接下来的路，可以由我来帮你走，我比你更完善、更适于在你所生存的世界之中生活。

“你看看你在今天杀死了多少人，你难道要在日后告诉你的孩子和妻子，你是一个屠夫么？

“你难道要告诉他们，你杀人从不犹豫、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么？

“是的，我承认，在这世界上，满心仁义道德的英雄根本不可能活到他成为英雄的那一天，如果不是你像是个真正的反派那样到处冷血杀人，我们都不可能活到今天，可能早在某个世界里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但现在，我们已拥有了绝强的力量，只需要一点点的头脑，就能够在绝大多数的环境里生存。

“而我们还有一段漫长的道路与人生。

“那在这段人生里，你打算干什么呢？用你的现实、冷血与残酷，还有处处算计的一颗心……它们能帮你在你的未来做到什么呢？”

安希注意到叶方的神色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

在那一刻，她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敏锐的差距到叶方的心底深处的微微不安。

但安希不敢确定这份不安是来自于她的那个问题还是管家叶方的那番话。

然后安希听见叶方在呼啸的暴风雪之中低声问道：“我为什么要救他？”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管家叶方。

这是在回应安希的那个问题。

叶方觉得这会儿的安希显得有些有趣——在这铺天盖地的暴风雪之中，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但又与往日有些不同。

安希却并未正面回答叶方的这个问题，她的思绪很飘忽，道：“因为他和你其他的你的观念不同，所以你就想要杀死他？”

叶方想了想，道：“但他也因为这个理由想要杀死我啊。”

安希却愣在原地。

不远处，管家叶方的声音仍然在继续，但他似乎也感到了微微的焦躁、或者说是烦躁，随意开了极强，散弹枪的枪声在暴风雪中也显得格外的清晰，穿透力极强，穿过风雪而来，仿佛就在耳边击发。

叶方甚至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最后引发一场雪崩，那可就真的好玩儿了——当然，前提是在这个精神世界里有雪崩这种概念。

“之前的你所能够做到的，我都做不到，但未来我能做到的，都是你所做不到的。

“出来，叶方……这场战斗本来就不应该开始，我们所奉行的准则不从来都是以语言来解决问题么？暴力从不是我们所推崇的，即使我们之中的某一方拥有碾压的力量。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苏婧晴——你以后要怎么和她说？你每个月都会消失几天的时间，你又疲于奔命于政府机关和类生者之间，你暴起杀人，难道要告诉她你是在正当防卫？

“那更之后呢？你们会有一个孩子、一个无限光芒的未来。

“但你现在的未来就一片黑暗，你甚至不清楚那些该死的东西——‘白雾’、反光体生物、甚至顾安德为什么要一个个的找上你——你甚至不清楚你身体之中的系统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要如何保护你所拥有的一切——虽然此时此刻，你仍然看起来一无所有，但我就是你，我清楚我们已经喜欢上了那位大大咧咧的苏警官。

“我们喜欢她喊我们的名字、喜欢和她吃顿没营养的晚饭、喜欢在街头无所事事的闲逛，那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和你想要的人，一个让你感到舒适与放松的生活，不需要多少金钱、不需要多高的地位……但它同样给你带来了难以想象的责任。

“责任，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多么遥远的一个词汇了，不，它或许对于你来说才是一个遥远的词汇，在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你活的潇潇洒洒、因为在你的人生观里，没有所谓的正义、道德或责任，因为你只有一个人，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但现在呢，你正感到手足无措。

“而我，恰恰为此而生，我承认是艾娃促成了我的存在，促成了一个与你截然相反的人，但我却更适合现在的我们所遇到的境况。

“我拥有你所没有的一切、正义、善良、责任心……甚至是爱。

“而最关键的是，我就是我们，艾娃再强，不可能将她的意识种到我们之中，无论我们的性格与思维如何的背道而驰，但我们仍然是我们。

“我们不是分裂的人格，我们是同一个人。”

听到这儿，叶方，却是微微地呼出了一口气，道：“他说的就是原因——他想要杀死我，而我想要杀死他，无论我们的差距有多大，我们在某些事情上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比如在此时此刻杀死对方。”

安希有些茫然，她似乎又从刚刚的敏锐退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因此她惶惑地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叶方道：“当然是等他去死。”

他的想法与计划仍然没有任何变化，管家叶方的那番话对他来说似乎就只是扯淡，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仍然是要原地等待，等到管家叶方去死。

另一边，又有两声沉闷的枪声响起，管家叶方又漫无目的的连开了两枪，在暴风雪之中，枪声仍然极为的明显。

管家叶方终于站住脚步，他已然绕了一大圈儿，最近的时候距离叶方不到十米，却仍然没能发现他们。

而此时此刻，叶方和安希仍然是伏地的状态，他们的身上已然积了一层雪，由此更让人难以察觉，他们仿佛已经融入了身下的皑皑白雪之中。

这更是让管家叶方的寻找难度升高了。

叶方真的就打算这样等到管家叶方去死。

安希问道：“你听见他说的话了吗？”

安希似乎觉得管家叶方说的或许有那么一点道理。

叶方沉默片刻，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从他们的立场出发、阐述，你会觉得每个人说的话都有道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