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有些气喘，他在叶方的面前停住脚步，看了被叶方提起来的维吉尼亚一眼，道：“是艾娃。”

叶方的瞳孔微微收缩，但他的表情变化也就仅此而已了，而在暗夜与火光的映照之下，便是这丁点的神情变化也让人难以捕捉。

杰克·萨利显然有一肚子的话，这是个聪明的海军陆战队员：“我知道叶先生你曾经和维吉尼亚发生过不愉快，但我与这些纳威人朝夕相处，我清楚维吉尼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或许不那么喜欢束缚，但她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挑起战争。”

维吉尼亚仍然在叶方的手里挣扎，但她的身形虽然是叶方的近两倍，但她的实力却被叶方甩出不止一条街。

因此，此时此刻，这位如同猎豹般的族长大人的挣扎毫无意义，只能显露出疯狂的意味来，这更让杰克·萨利的这番话显得苍白无力。

但叶方仍然保持沉默。

而杰克清楚，叶方的沉默无疑就是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杰克微微吸了口气灼热的空气，道：“当时的情况确实是我们人类犯错在先，和一个纳威小子起了冲突，但当时我就在现场，那个纳威人甚至算不上受伤，但维吉尼亚却出了手——当时有一个木精灵落在维吉尼亚的肩头，维吉尼亚……她就变得不正常了。”

叶方来到潘多拉星球如此之长的时间，和木精灵相处的时间其实是最长的，叶方在这颗星球上的绝大多数的时间里，身边都环绕着这些如同水母般微微摇荡着的木精灵，然而他从没有发现这些木精灵能够影响其他人的思维。

而且在电影之中，也从未表现出这一点来，木精灵是圣树的种子，也是艾娃的化身，但这不是孙悟空拔下一撮寒毛就能变出成千上百个活灵活现的自己来，这些木精灵甚至无法明确的表达艾娃的意思、更遑论以此来影响什么。

叶方承认艾娃具有某种不可思议的生物能力，比如在电影中，艾娃不但能够将人类的意识引入阿凡达身躯之内，甚至能完成真正意义上的灵魂转移，而艾娃显然没有借助任何尖端的科技设备，再比如，叶方正在体验的、艾娃能够激活他身躯之中的那道力量的能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艾娃无所不能，她不是神灵，也是生物，或许因为生物特性，她能够做到某些在人类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她不应该、也不可能做到这世界上所有看起来难以置信的事儿。

而且艾娃怎么可能会去隐藏自己能够通过木精灵影响别人思维的能力？

叶方了解艾娃。

叶方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看了杰克·萨利一眼，清楚这会儿不是争辩的时候，因此他直接避过这个话题，道：“那现在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制止现在的这场战斗……埃图康、或者姆亚，他们在哪里？我要纳威人撤退，纳威人虽然现在占据一定的优势，但伤亡也是有目共睹的，杰克你也是人类，我想比我更清楚，如果今天继续失控下去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叶方直视杰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杰克。”

叶方无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有能力、也有实力，但在这种情况下让双方都停手，且还不能够应用过于暴力的手段，显然，他并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他现在所要做的，便是找到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人，让他们出面来结束今天这混乱的局面，而他则在侧保驾护航，争取让一切重新恢复到自己所期望的正规之上。

杰克道：“好的、这正是我应该做的——那你呢？你要去找艾娃吗？”

叶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我去找艾娃干什么？”

杰克微微愣了愣，道：“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是艾娃，艾娃主导了这一切，你必须找到她，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艾娃只愿意见你，只有你能够弄清楚原因，艾娃到底在做什么，她为什么要挑起今天的这场……”他左右看了看，眼底倒映的是熊熊燃烧的焰光，“为什么要挑起这场战争？”

叶方手中的维吉尼亚似乎终于是乏累了，不再继续挣扎，而叶方却觉得有些荒诞，在某一刻，他甚至觉得这个电影中的主角疯了，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光环爆发了，现在竟然觉得艾娃有问题。

然而那怎么可能？

在某一刻，他甚至做出了那样的一个猜想，是维吉尼亚与迈尔斯将军联手，以这样一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战斗为自己攫取利益，但恍然间，他又意识到这绝不可能，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维吉尼亚是一个纳威人、一个真正的纳威人，在以此为前提之下，这种推论便由此不可能成立。

叶方道：“我哪也不会去，我要留在这里，我要保证一切在控制范围之内。”

杰克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仿佛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叶方压根儿没有听进去他所说的话。

然而杰克的目光之中却有某种更为深层次的东西，看着叶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就像是在看某种危险生物一样。

叶方道：“我们没有时间了，时间越长，双方死的人越多，之后的事情就会越困难，你……”

“你睡了整整一个月，”这是杰克第一次主动打断叶方的话，远远近近的火光映照的他的脸色明灭不定，他道，“你在灵魂之树下沉眠了一整个月，在无数木精灵的环绕之中，而就在这个过程里，四年都相安无事的纳威人和人类爆发了冲突，我了解维吉尼亚，她或许看不惯人类的作风，但不会挑起一场注定有无数纳威人死去的战争——她是一个称职的族长，她爱自己的人民。”

叶方也微微有些恼怒，在他看来，他眼前的这位杰克·萨利先生简直显得不可理喻，对方简直天真过了头：“那么好……如果这真的是艾娃所做的，如果所说，她故意让我陷入某种‘休眠状态’，好利于她挑起人类与纳威人的战争，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我？而我为什么会在纳威人与人类正好开战的这个关键节点醒来？她难道就不怕我坏了她的事儿？”

“或许……她真正想要你看的正是这一场战争呢？或者她清楚，你永远不会相信这是她所主导的呢？”

杰克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他看着叶方的目光之中仿佛含着某种灼灼的光。

“叶方——

“这个世界上，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

……